“什么?你……真打算留在此处做工?”云卿梧斜斜靠在榻上,精神微有颓靡,显是正病体不爽。
司岄点点头:“总不能成天跟着你白吃白喝,我有手有脚,找点事做理所当然。”
飞岚暖好一只精致小巧的手炉仔细地递给云卿梧,又弯腰摸出她被褥中冷掉的脚炉去一旁换热水,闻声哼道:“你也知道自己是白吃白喝啊,白吃白喝还如此嚣张过分。”
明显是还记着方才的玩笑话,肯定也跟云卿梧这里告了状了,司岄略略好笑,也懒得多说什么。
云卿梧接过手炉笼入袖中,一股暖意缓缓透入四肢百骸。她叹息一声:“阿岄,你其实不必在意。”
窗外白雪茫茫,寒冷逼人,窗内却暖意绵绵。自己一个“陌生异族”,被人喊打喊杀,如今能得一檐避体,得一餐果腹,这都是云卿梧带给她的,若没有遇见她,只怕自己将会成为有史以来最悲惨搞笑的穿越者——一穿即死。看着云卿梧温柔娴静的眉眼,她便觉内心平静温暖,更油然而生一股说不清的怜意,尤其此刻见她病体抱恙,还去操心自己被抓,差人活动周旋,更是心情复杂,不知如何报答。沉吟片刻,司岄道:“话不是这样说,卿梧,收留我是你的善心,我可不能吃着你的善心就混沌度日,不去自力更生。”
云卿梧浅浅一笑。“可是,我总觉得阿岄可以做些更厉害的事呢。”
“现在这样不厉害么?难道说非得上阵杀敌,升官进爵才是厉害么?”司岄道,“别小看这客栈打杂的,每天迎来送往各色各样的客人,能学到很多东西。我初来乍到,很多规矩都还不懂,要不也不能惹上官非。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不会功夫不能看家护院,没读过四书五经也参加不了仕考。你瞧着我能做多大的事?卿梧,那是你看得起我,可我自己清楚自己的斤两,人啊,最怕好高骛远,眼高手低,饭都吃不起,还谈诗和远方。不管有多大的能耐,先养活自己首先是第一步。”
云卿梧静静听她说着,一副少年老成看透人生的模样。“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呢。”她忽然缓缓说道。
“哎?”司岄一愣。
云卿梧笑道:“阿岄心地善良,就是嘴巴厉害了点,飞岚,你要与她置气到什么时候?”
“小姐!”飞岚本弯着腰仔细盯着小火炉上噗噗熬着的一盅药汤,闻言又气又羞,一扭身子便不肯说话了。
话已至此,看在云卿梧面上,司岄也只得开口道歉:“飞岚姐姐,是我错了,不该对你大呼小叫,你大人大量,就原谅小人这一遭吧。”
“呸,谁是你姐姐。”虽仍是口中厉害,可面皮分明疲软了。
司岄更觉好笑,嘿嘿笑道:“谁让你们编了这么个故事也没和我商量一声,我要是不反应快点,可就漏了馅儿了。”
明白她所言何事,云卿梧原本苍白的脸颊微微泛红。飞岚不悦道:“我原说不必如此,没得坏了小姐的名头,可小姐偏说这样掩人耳目最是妥当。哼,白叫你占了便宜。”
司岄翻了个白眼,暗想大家都是女人,谁占谁便宜?她这凭白多了个夫人,她还没说话呢。
飞岚又道:“你如今既是扮着咱家姑爷,做什么偏要去给这破客栈打杂?没得掉了咱们小姐的脸面。”
是脸面重要还是里子重要?司岄不敢苟同,也不欲与她深辩,以免再口出不逊惹恼了她,于是道:“飞岚姐姐,我费尽心思混到这客栈打工,可也是为了你和卿梧以后能吃上可口的饭菜。你想啊,等我混得熟了,厨房随便进出,那还不是想放多少盐,就放多少盐。”
“哟,可真是志气远大。”飞岚嘲讽道,“敢情我家小姐从此就住在这客栈里,哪里也不去了。”
“这倒是个问题。”司岄挠了挠头,终于想起了这个重要的事情来。“卿梧,你以后想去哪里?”虽说是逃婚出来的,可年纪这么小,又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总不可能当真流浪江湖从此不归家了吧?
云卿梧微微笑道:“父母尚在,焉敢远游。”
司岄忽地颓丧:“哦,那以后我就见不到你了。”
云卿梧沉吟未语,只静静看她。司岄颓丧片刻,抬起脸来,正色道:“也对,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只是有些难过,毕竟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云卿梧捂着手炉,苍白的小脸,长睫轻颤。“阿岄真当我是朋友?”
“那是当然。”司岄道,“哎,不说这些矫情的话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卿梧,你好好养病,我先出去干活儿了。”
正伸手拉门,背后蓦地传来云卿梧恬淡温柔的语声:“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朋友至交,说的便是两个人心灵相通,从而愿生死与共。”
司岄呆呆地听着,“嗯,是啊。”心中却恪酢醍懂,干吗忽然和她说这些?
“阿岄。”
她呆呆回头:“啊?”
云卿梧柔柔看她,一双杏眼宁谧,如落满星光的湖。“即便我要离开这里,也会带你一起啊。”
司岄愣住了。
在院子里扫了一趟雪,又去厨房了解了出菜的流程,再去大堂观察跑堂的怎么接待客人,整个下午司岄同学忙得马不停蹄,热火朝天,因为只要一停下来,她脑子里就会突然蹦出云卿梧那句“莫名其妙”却又令她暖心感动的话来。
是吗……即便她要离开这里,也会带她一起?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