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太夫人和王夫人吃惊过后都皱起了眉头,顾铭便连忙解释道:“我也知道二姑夫所求未免有些过分。毕竟,应天府丞虽也是四品官,可却只名头好听,右佥都御史这样的职司却人人争抢,别说咱们顾家是武职,四品以上京官的缺根本插手不了,就是能插手,也绝没有干预这些的道理。可是,我就只婉转说出了这一层意思,二姑夫他……”
“他莫非在大庭广众之下冲着你这小辈撒泼发怒?”太夫人冷冷打断了顾铭的话,面上满是气恼,“他要是有这能耐,让他自己去谋这个缺!”
顾铭见太夫人满脸不悦,而母亲亦是面沉如水,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便吞了回去,迟疑片刻就说道:“二姑夫似乎是醉了,见我说那话没有理会,干笑了两声就又回去赴宴了。我打听了一下,里头是大理寺少卿景宽,还有工部一个侍郎。”
太夫人紧跟着再没有说别的话,王夫人也就顺势带着顾铭起身告退。等到出了宁安阁,她吩咐了守门的婆子留心门户,直到人答应着锁好了门,她却并没有径直回自己的悦心斋,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顾铭。
她不说话,顾铭倒是被她这一看生出了几许不安来,一时忍不住开口叫道:“娘……”
“你五天才休沐一次,我的事情又多,咱们娘儿俩竟是好些时候没好好说说话了。”王夫人微微一笑,随即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走吧,去你的养性馆。娘也和你秉烛夜谈一回。”
情知母亲素来便是如此说一不二的性子,顾铭不敢违逆,只能慌忙答应了。二门的婆子原本等着顾铭出来就打算锁门,却不料自家夫人竟也跟了出来,一时连忙行礼不迭。王夫人却吩咐她先将门落锁,又命随行的赵妈妈打赏了半吊钱,那婆子自是连声谢恩不迭。等到母子俩回到了养性馆。王夫人进了三间正房,见四下里都井井有条,摆设家具既有文人的雅致。也有武人的精悍。她方才若有所思地在居中的暖榻上坐下了。
赵妈妈早已知机地把人都屏退了去,顾铭虽不知道母亲这会儿来是为了什么,但还是含笑在王夫人对面坐下了。然而,母亲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心头顿时咯噔一下。
“你瑜妹妹住到咱们家来,已经有大半年了。”
顾铭第一反应便是母亲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可长久在宫中当值,他的养气功夫就算不及那些老大人们。可也不是没有城府的愣头青,当即就顺势说道:“是啊,这时间一晃过得飞快。到了八月,就是二姑姑的小祥了。”
王夫人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直到看得最初镇定的顾铭有些不自然,她这才说道:“你大哥从小就争气上进,甚至连皇上也赞口不绝,甚至把嘉兴公主许配给了他。倘若别家有这么个兄长,大多数做弟弟都会气馁,但你这个弟弟却是以他做榜样,在你们这一批选入宫的勋卫中也是顶尖的,所以,娘一直很为你骄傲。”
“娘……”
“只不过,你大哥娶了公主,那是因为他毕竟是嫡长子,日后要袭爵的。而你在名分上就差了一截,纵使再优秀,断然没有咱们家两个尚主的道理。所以,娶个贤惠能干的当家主妇,日后能够让你没有后顾之忧,这便是重中之重,之前你祖母提出给你聘下晗儿,也是因为这个道理。”见顾铭的脸色越来越白,王夫人便淡淡地说道,“此事虽说作罢,可京城里的名门淑媛多得很,我也不是一味重门第的,只要身家清白,家中父兄子弟上进,本身又是贤淑能干的便可。当然,倘若能够对你的前程有所助益的,那就更好。”
说到这里,见顾铭沉默不语,王夫人便没有继续再说话,而是问了一会儿子在宫中的近况,又略坐片刻就起身离去。等顾铭一直送到院门口,她就停步说道:“也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你每日的练武都是雷打不动,耽误了早起就不好了。”
“是,娘慢走。”
目送母亲带着几个丫头仆妇转身离去,顾铭竟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直到小厮阴符在背后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却是面沉如水地径直回了屋子。只是,他却没有半点睡意,只顾着想之前遇到张昌邕的情形。
张昌邕并不止对他说了一句右佥都御史出缺,而且在他委婉表示此事恐难设法之后,竟冷笑说不过提一声,并不求顾家从中转圜,仿佛是有人答应可以帮他谋到这个缺,而且把握颇大似的。而他会去那儿,并不是因为什么同僚相邀,也不是巧合,而是让交好的几个部院书吏留意交好张昌邕的那几个官员的行踪,最终打探到的。所以,打探那包厢中究竟在商量些什么,他费了一些劲,但最终也办到了。可结果,他得到的那个消息竟是让他又惊又怒。
他那位二姑夫张昌邕是管着应天府学的应天府府丞,竟然甫一上任没多久,就上书以府学廪生名额不足请求礼部增扩名额,最后顺顺利利拿到了每年增加十名廪生,二十名增光生的名额,而今日,他便是以那十名廪生名额为交换,促成那景宽和工部的那个侍郎开口答应,联同别人廷推他为正四品右佥都御史。而作为另一个条件,张昌邕打算卖了自己的女儿!
当然,也不能说是卖。那是一桩乍看起来门当户对的婚事。工部蔡侍郎家的嫡长子,听说年方十六便已经考中举人,去年那一科因病缺考,后年就要再试。张昌邕在席间酒酣之际甚至说什么顾家不过是一群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