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生气了。”逢熙低声哄道。
而后,他便又对她说道:“你的心意,我已收到,既然迟早都是要送给我的,早一些,迟一些,又有什么分别呢?”
彼时,屋中光线昏暗,唯有那一扇半开的雕花窗外洒进来缕缕金色的暖光,而秋果与他便立在那一道光里,恍恍惚惚,他远山眉舒展,眼眸微垂,一张面庞仍是当初那般清隽无双,眼瞳中的脉脉流光似涧泉剪影,教人只一眼,便会忍不住慢下呼吸,心头一阵疾跳。
“可是大人,我想看你笑呀……”她望着比自己高出那许多的他,眼睛眨了眨,说道。
当她软软糯糯的嗓音传来,逢熙只觉得胸口似乎一紧,连呼吸都凝滞了片刻。
他瞳孔缩了缩,其中墨色更加深邃含光。
他蓦地笑了,嗓音柔和:“你啊……”
你啊,总能这般毫无预兆的扰乱我的心绪,让我失了方寸,再不像曾经的自己。
但,我仍甘之如饴。
他不常笑,故而此刻看在秋果眼中,似乎便是这世间最惊艳的风景。
她愣愣的看着他,那一瞬,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大人。”门外忽然传来一抹男声。
逢熙看向那门外的身影,一张面庞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清冷神色:“何事?”
“皇上出事了。”那人急急说道。
一瞬间,逢熙眉目之间一片冷凝,问道:“皇上怎么了?”
“昨夜皇上去了宝月宫中,那时还好好的,只是今日便有些不大好了,方才吐了血,昏迷过去了!于公公唤奴才来请国师大人前去龙吟宫中!”那人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逢熙听罢,沉吟了片刻,而后方才抬眸,又对门外那人道:“你去罢,我随后就到。”
“是。”那人应了一声,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那人的脚步声渐远,这院中再次恢复寂静。
“大人,皇上他,这是?”秋果望着他,问道。
明明雍和帝之前还那般有精气神,怎么说病倒,便病倒了?
而逢熙听了秋果的话后,看向她的眼神便愈发复杂,良久,他方才扶着她的双肩,道:“没事的,我去看看便回。”
待秋果对他点了点头后,他方才转过身,往屋外走。
只是他方才步下台阶,便听得身后又有急急的脚步声传来,他转过身,便见秋果捧着一见玄色绣金线仙鹤云纹的大氅向他跑来。
他担心她摔倒,便上前去扶住她,又轻声斥道:“慢些,若是摔了可怎么好?”
秋果却是不管那许多,应是将手里的玄色大氅替他穿上,又替他整理了衣裳,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他笑得灿烂:“这下好了,大人你去罢!一定要早去早回!”
她对他笑,一双杏眼弯弯的,一如一汪月牙湖水,波光烂漫,涟漪荡漾,那一瞬,逢熙胸口的那颗心便被她的笑颜融化成了一滩温软的水,他又觉得耳后烫烫的,藏在袖间的手,又不自禁的动了动,拇指与食指相触,细细摩挲。
他俯身,冰凉的唇印在她的额头。
彼时,忽有风来,簌簌花落,落在他的肩头,她的发顶,甚至是脖颈间。
仅仅是短暂的一瞬,逢熙便又直起身来,在目光接触到她身上的花瓣儿时,便伸手去将她脖颈儿间的花儿摘了,又替她拂去她发顶的那几朵,开口时,嗓音仍旧清冽如泉:“回去罢,晚膳时我便会回来的。”
随后他便转过身,往碧湖浮桥去了。
面对她时,他是柔和且轻松的,然而转过身时,他面上便已是一片冷肃。
许是这些日子以来的风平浪静,让他暂时忘记了,他对于她,仍是不够坦诚的。
在他身上,仍有她不知道的东西。
她不知道,他是为了复国而来此,更不知道,他为着这条复国之路,什么都可以放弃,也什么都可以牺牲。
他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的好,试问这样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他,要如何向她坦白一切?
她是那样胆小,且爱哭,他若说了,他这双牵着她的手,杀过许多人,她怕是会被吓哭罢?
这样的他,她可会接受?他不确定,甚至还有些害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