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黯点了点头。
“您为什么不问问我想不想回京。”萧黯沉默。
“我将如何对亲族解释我改换姓名私奔为妾,如何面对京中对我由正妻降为侧室的讥讽,还有最重要的……我们可能要面对抗旨大罪。”
“我知道,你的……尴尬与凶险。”
笼华柔声道:“是我们的。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承担着。我早知如此,虽有惧怕,也很坦然。”萧黯感动于她的理解。
笼华声音依然平静温柔:“只是,我们现在有机会可以让这一切来的慢一些,等待转机。”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我们不能驻留在这里,这不是等待转机,是抗旨拖延。我已经想好了,回台城后我会向皇祖父请罪。毕竟我们并没有结为夫妇,并不算全然抗旨。我相信皇祖父慈悲定会赦免我们。他也许会剥夺我的王爵,但是会恢复你的名誉,然后我们以平民的身份厮守在一起。这样不是很好吗?”
笼华并未所动,反而语气尖锐的说:“你敢保证在这战乱之时,皇帝不会因为你我结合,想到当日关于你亡国的谶语,然后以天下念,诛杀你我。抗旨是何等大罪,便是皇帝慈悲,身边言官近臣焉有不进谏者。纵是最好结果,皇帝赦免你我,命你另娶他人,或者舍身为僧,送我出家为尼。死别变为生离,你又如何?”
萧黯眼中泪光浮动,艰难道:“笼华,你一直都这么想吗,你不相信我会为我们的未来奋力一搏吗?”
笼华脖颈僵硬的转过去,强忍住泪,只道:“我相信你,可不相信世事。”
“我不管其他人,我会尽力。如果不能活在一处,那就死在一处。”
笼华双眉立挑,与幼时动怒的神情一般无二,高声道:“明明有机会活着,为什么要死去!”
萧黯也怒道:“你不愿意和我一起死去吗?”
笼华强压怒火,冷道:“我愿意,下山我们就共饮一杯鸩酒。晋南王,如何啊?”
萧黯气噎:“谁说现在?”
“那就是了,你也相信希望,你也觉得如果有机会活着,为什么要死去。只是我们眼中的机会不同。你把希望放在圣上的慈悲,我把希望放在自己的作为。”
“你到底想我怎样?”
“留在曲江,上书台城,请旨招募南军。”
“如果圣旨驳回呢?”
“那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一个月后叛乱已平,我们依然要北上。”
“一个月后,也许连荆湘都是侯景的了。”
“你!你希望侯景赢吗?”
“不,我不希望侯景输。”
“如果我不呢?”
“那么,过了五岭,恕我不能相陪了。”
“你早就这么想了,是吗?”
“此时这么想。从前我不知会陪你走多久,也许也是五岭,也许是江州,也许是京城。”
“你竟然随时想离开我?”
“人与人总是会分离,便是此时不分离,彼时还是要分离,纵是今生相守,来世也是陌路。”笼华的声音依然冰冷坚硬,然而泪水已潸然而下。
萧黯被触动心事,心酸难耐,然终顾忌身份,强自忍泪,只说,我只想过好这一世。
两日后,曲江城南门大开,迎驾晋南王。而在此之前一日,两位军官使者带着岭南将军的请旨,日夜疾行,往江东京城去了。就在同时,江北南豫州之地,北朝降将,南朝叛贼侯景以外出打猎为由,潜出寿阳,控制住南豫州东线数个军镇。又招募民兵数千,攻打谯州含山城,战火烧至谯州。而谯州之南就是千里江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