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对坐,阿罗静静地给燕飞卿斟茶,彼此也并不多话。
这些年来,她和燕飞卿相处的时间,远远超过燕召,超过其他人。彼此之间业已养出默契,到而今这般境况,一时竟也都觉得,无甚可说。
于是只有斟茶。
半晌,阿罗看燕飞卿啜了一口茶,忽然微笑叹道:“想当日,多要你飞将军几两阳羡茶,你倒是三不五时地挂在嘴边。如今——”
话一到“如今”,却忽地顿住,不知如何说下去。
燕飞卿笑着接道:“如今这上等的极品新茶在这里,要多少有多少,想起来军中那些,倒都是些过了时走了味的了。”
他玩味地转着手中的雪窑杯,抬眉看向阿罗,朗朗一笑,赞道:“好茶。”
阿罗默然不语,只是臻首向前,又替燕飞卿倒满一杯。
却叫她,有甚场面闲语好说。
“怎么了?小婶子真的疲倦了?”燕飞卿见她神色不佳,倒还兴致勃勃地调侃。
阿罗微微笑,摇了摇头,放下茶壶,看着燕飞卿。
眼前这男儿,分明飒飒爽朗,伸展自若——若说燕召千万隐忍在心,所以沉稳淡漠,千军于前色不动容;那么燕飞卿亦是百般委屈,何况年岁又比燕召小,如何竟是燕家最为洒脱,最为从容世故之人?
她这心思百转千回,却不敢向前捅破这张薄纸。
只怕一捅破,属于燕飞卿那独有的淡淡怅然,便会霎时从那纸后流出来。
再也盖不回去。
因此只好微微笑。不知该说什么。
燕飞卿不知阿罗此刻心中正于自己又敬又怜——即便有所察觉,却又能如何——只是兀自抚掌调笑道:“哈,对了,想起来,以后不能再唤你小婶子了。说真的,你决意要和秦七月那草包一起了?不觉得委屈?”
阿罗夜访秦七月献身的事情,燕飞卿固然无从得知。但他们离开玉连城之前,阿罗和秦七月之间已是颇见端倪。何况招安秦七月的是他,玉连虎骑的动作,多少亦有密眼为他探听消息。便是于阿罗,此番重逢,对他问起秦七月来,亦不曾否认。
对此,燕飞卿是既松一口气又有些忐忑不安。心里希冀的是阿罗有新的归属,从此放开她自己和燕召,于燕召既可重纳他人继承子嗣,于阿罗日后又不至于迟早因此生恨,而与燕军有所嫌隙。心中忐忑的则是,秦七月毕竟一介蛮夫,不堪与阿罗般配。阿罗若不欢喜也就算了,秦七月奈何她不得,如今却真的亲近了,反叫他心中不安起来。
毕竟,是他告诉秦七月阿罗与燕召不过权宜夫妻,也等于是明示阿罗,他燕飞卿希望燕召和阿罗这对怨偶,早日分开为好。——纵然阿罗明理通达,但一个女人家的心思,谁又敢真的保证?
更何况,若秦七月真的太过不堪,日后叫他这推了他们一把的人,如何面对阿罗?
因此,他也颇关切秦七月与阿罗之间的事情。只是几次询问,阿罗都是嘴紧的很,不甚理会得他。
无妨。不否认,亦是说明了很多问题。
他这厢忍不住半是探听,半是戏谑地说起秦七月来,那阿罗听了,却微微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些日子来,在宫里各世家府邸里往来,京里局势紧张,个个说话暗藏玄机和窥探,她须得十分的小心和谨慎,疲劳于应酬,亦没有太多时间去想秦七月。如今燕飞卿忽然提起他来,竟恍如隔世似的。
颇不真实。
半晌,小炉水开了,她这才起身添水,一边缓缓问道:“你觉得,我和他真的可能吗?”
燕飞卿一时语塞。
他觉得不太可能。可是阿罗这样问,最不可能的那部分……已然含糊了。
“你……”他试探性地问,“真的仔细考虑过了?”
阿罗添完水,缓缓坐下来,慢慢斟了新茶,轻抿了一口,这才道:“什么仔细考虑过了?就连燕召也知道了。”顿了顿,又道,“——你不是希望我们分开么?”
燕飞卿大窘,色变。脱口而出一个“这”字,“这”了好一会儿,才窘迫道:“这哪里话!”
那阿罗抬眸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什么。你又没错。我也觉得,我和燕将军早日分开,不必纠缠为好。”
她虽然神色自若,但燕飞卿心里正尴尬,因此她的态度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