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泉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这两个人讨论了一阵,才记起来顾砚秋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话,林阅微向顾砚秋看过去,顾砚秋只是垂眸,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地面,披散的黑发落下来几缕在侧脸,好像对他们说的话置若罔闻。
林阅微冲顾飞泉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一条胳膊环住了顾砚秋的肩膀,等顾砚秋对上她的视线后,才柔声道:“我妈刚给我发短信,催我们回家吃饭,先回家吧。”
顾飞泉连忙道:“对,天都黑了,这上边也怪冷的,有事过两天再说,不急在这一时。”
“爸……”顾砚秋声音微哑,抬起眼睛看顾飞泉。
“爸这边有我呢,一切都有我。”顾飞泉一语双关。
林阅微把顾砚秋往怀里搂了搂:“这下放心了吧,我们回家。”
顾砚秋轻轻点了下头。
林阅微也朝顾飞泉点了下头,两人一起告辞。
顾飞泉送她们到医院门口,才转身上楼,却在几米开外见到贺松君。贺松君在医院里磨了一天,疏淡得几乎冷漠的眉眼,望着她儿子一步一步走近,慢慢地展出一个笑颜来。
顾飞泉喊了她一声:“妈。”又问,“你怎么下来了?”
“护士在检查,我嫌病房太闷出来散散步。”贺松君目光转向大门口,问道,“你干什么了,刚从外面回来?送人送到现在?”
贺松君一直不喜欢顾砚秋,顾飞泉便撒了一个小小的谎,道:“没有,早送走了,我也散了会步。对了妈,”顾飞泉快步走到她跟前站定,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围在了贺松君脖颈上,“外面风还挺大的,别着凉。”
贺松君抬手摸了摸带着儿子体温的围巾,轻声说了句:“谢谢。”
顾飞泉受宠若惊,笑道:“妈,你怎么突然跟我这么生分?”
贺松君也笑起来,无奈地摇头道:“昏了头了,可能是看到你爸这样触景伤情吧。我这两天总是想起你小时候的事,以前是妈妈不好,老是跟你说一些不好的事情。”
“哪有不好的事情,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高大帅气,有没有?”顾飞泉挺直腰板,“我跟你说医院里好多小护士看我呢。”
贺松君在他脸上捏了捏,顾飞泉个子太高,小妇人捏得很吃力,如果要摸头非得踮脚不可。
顾飞泉弯下了腰,让贺松君顺手拍了拍脑袋。
贺松君似叹息地道:“都长这么高了。”
顾飞泉:“我长这么高都十来年了,妈你现在才发现吗?”他发觉他妈妈也怪怪的,好像浑身上下都透出来一股暮气,没什么生机。
可能是被医院的氛围影响了,毕竟这里面生死无常,顾飞泉提议道:“妈,我过年有几天假期,要不我带你出去玩两天吧?”
贺松君摇头拒绝:“你爸还在病床上呢。”
顾飞泉:“爸有护工呢,我们家属做得不一定有专业护工好,而且医生说了情况不严重,出去两天不打紧的,我们也不去太远,就在周边,我开车带你出去。”
贺松君露出迟疑神色,最终还是摇头:“算了,我还是在医院陪你爸。”
顾飞泉“啊”了一声,脸上明显的不大高兴。
贺松君哄了他一句:“等你爸出院了,我们再出去玩,行不行?”
顾飞泉还能说什么,只能应好。
贺松君掖了掖脖子上的围巾,说:“我出去散步了。”
顾飞泉等她走出几步,突然叫住她:“妈。”
“怎么?”贺松君回过头。
顾飞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了她几秒钟,说:“没什么,注意安全。”
贺松君无奈笑道:“在医院里,我又不去大马路上,走了。”她背对着顾飞泉挥了挥手。
顾飞泉目送她出了医院大门。
其实他刚刚是想问贺松君为什么会在当年决定留下他的,想了想还是算了,贺松君状态不好,现在不适合问这样的问题。
但对顾槐他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顾槐被准许看会儿电视,顾飞泉进房门的时候里面的电视机正开着,放的是一部老剧,老到什么地步呢,顾飞泉看着屏幕里的演员都觉得陌生。
他陪顾槐看了会儿电视,父子俩闲话家常似的,问道:“爸,你当年为什么会同意我妈把我生下来?你不是根本不爱她吗?”
顾槐听若未闻。
顾飞泉将视线落到他脸上:“还是觉得沈阿姨不会给你生孩子,所以你欺骗了她,让她留下了我。”
顾槐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堪,那种难堪好像是公共场合被扒光了衣服。
顾飞泉盯着他的眼睛:“是这样吗?”
顾槐眼睛向上望着天花板,沉痛地说:“是。”
顾飞泉:“沈阿姨知道这回事吗?”
顾槐:“不知道,她事先不知道有你妈妈的存在,我是分手以后才去追的她。”
顾飞泉追问道:“所以后来沈阿姨给你生了孩子,你就理所当然地将我母亲和我放弃了吗?”
顾槐闭上眼,重重点了下头,形容很憔悴。
顾飞泉:“沈阿姨爱你吗?”
顾槐没答话。
顾飞泉:“她不爱你为什么会答应和你结婚?”
“因为我可以给她稳定的生活,”顾槐抬眼直视着他,“一个女人,还是那样特殊的女人,在这个社会里过得很艰难,我想给她一个家,她正好需要一个家,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