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锦挑了挑眉,心底却微微一凌,脑海里不由划出那副血腥残忍的画面……
南祈的首领吗?自是不言而喻了——
横城槿。
“……是三少爷槿啊!”
拓跋山岳凹陷的眼眶被一圈厚重的皱纹所包围,两颗眼睛却仿佛是黑夜里的星子,暗流闪烁。
“横城槿就是应血劫而生的妖孽啊!若是让他登上汗位,祈箜血劫将不可逆转!赤红的血会浸透草原,白骨掩埋在枯草里,秃鹫在天上飞,腐肉引来盲蝇,饥饿的魔鬼飘荡在草原上空……是死神之卦啊……”
苍老面孔上是彻骨的恐惧,干枯的手掌忍不住剧烈的颤抖着,将那热茶泼在了手背,却浑然不觉。
老者断续的声音回荡在朦胧的熏香里,此刻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卫锦危坐不动,面色漠然,那藏于桌沿儿下的手却微微一颤。
许久,拓跋山岳方才觉醒,又徐徐道:
“卫先生一个月前去了南祈部,必定知道横城一族灭门之事。如今横城一族只剩下三少爷槿和四少爷拓野……”
“你想要什么?”冰冷的声线忽然打断了老者悠长的声音,卫锦面如寒冰,那老人的面上却忽然光芒一闪,微微颤抖。
“只要横城四少爷回南祈,老朽必然联合南北祈部,推举四少爷继承汗位!只是请卫先生……”
‘咔’的一声,刺耳的声音震的人心头一寒。白瓷杯裂,茶水成冰,竟和着瓷杯被卫锦一并捏碎成粉。
“你?拓跋老儿,如今你自身尚且难保,又凭什么保住横城拓野活着登上汗位!真是天大的笑话!”
*
“青柠!青柠!”一只温凉的手轻柔的拍打着她的脸颊,清澈的声音回响在耳畔,缓缓的打散了梦境,睁眼一瞧,便看见他黑琥珀一般的眸子。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他旋身坐在了床头,一双长臂捞起她娇小的身子,卷着棉被抱她坐在膝头,修长的指轻柔的拨开她被汗水粘在额角上的发丝,脸颊贴近她耳侧,轻声的安抚。
“不怕、不怕,段叔叔在这儿呢,什么坏蛋妖怪都赶走,不怕、不怕……青柠乖,青柠乖……魂兮归来!反故居些……魂兮归来!反故居些……”
他吐字含混,声音又低沉沙哑,她细细的听了许多遍,只是觉得这调子熟悉,许久,当那狂跳的心终于平静下来,满身的热汗也渐渐消了,忽而想起,这调子,是凝雪师父在她幼年曾给她招魂时唱过的。
心里划过一道如火的暖流,贯穿全身。这一刻,仿佛正是凝雪师父的手轻抚着她的额头,凝雪师父的怀抱温暖着她慌乱的心,热泪润红了眼眶,‘师父’两个字便要脱口而出,却又生生咽下……
不能说,不能说,千万不要说出口……
仙女阿姨的眼神在她的脑海里回旋扩张,终于压下了胸口的酸涩,幻觉散去,段随风夹着轻咳的唱词渐渐清晰。
“丫头,好些了吗?还怕么?”他探头到她耳边,松散的衣领里散出淡淡的一股药香,不同于师父的苦涩清冷,却是散发着浅浅的甜腻。
她抬起眼皮盯着他的下颚,顿了一顿,微微点头,却换来了他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唉,原本想让你多睡一些早点恢复,便加了一些安眠的方子给你喝了,却害你做了这些噩梦,都怪我粗心,都怪我粗心……”
他自责了几句,便把她放回床上,又在床头捡起一袱递到她面前,“我早上不是说了吗,晚间带你去逛逛景儿,快些换上新衣服吧,保证你喜欢!”
虽然青柠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淑女,但总归多有不便,他笑着拍拍她的脸颊便出了门。
青柠拉开那蓝布包裹,一件嫩黄色的绸布裙衫便呈现在眼前。
那种花蕊般的嫩黄色料子,搭配了粉红翠绿的绣工,裙摆袖角点缀了精致的珠绣,娇嫩里带了三分灵秀,让她不由微微一愣。
幼年时多穿些凝雪师父手缝的粗布衣衫,这些年卫锦虽然宠她,却也对女娃子的东西不甚上心,偶尔出谷多是给她带些零食玩物,却也从未见过这般华美的裙衫,心中不由一动。
麻利的换上的新裙衫,轻轻的拉开那扇木门,一阵扑面而至的夏风扑面而来,深藏蓝色的夜色中,便见到那个身形修长的男子坐在石桌旁,单手撑着下颚,灰袍随风轻扬,仙风道骨、宛若谪仙。
见她来了,那清淡的面容划上一抹浅笑,温良的手拉住她的腕,“走吧,今晚是陌阳城最热闹的祭粟节,满街都是有趣的玩意儿,段叔叔带你去看热闹!”
一大一小辗转了几个街巷便进了陌阳城最繁华的一条长街。
街道两侧挂满了手工精巧美轮美奂的花灯,路边的小摊贩们正忙着兜售胭脂水粉、发饰佩玉。忽而一声唿哨,不远处的夜幕中划过一道璀璨的流光,不知城中哪户商贾人家开始燃放烟火,引得小孩子们欢呼雀跃。
“好看么?”段随风抱着青柠走在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