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进了十八层地狱,并且这般看来,往后是德妃一人在后宫独大了,保不齐,连皇后娘娘都得让她三分。
难怪德妃今日这般笑靥如花,连牙齿都露出来了。还说什么“得陛下旨意请投壶高手入宫”,这不是摆明了炫耀么?一些与她同时入宫的不得宠嫔妃暗自掂酸。
但几个宫里头待久了的妃子却不以为意,这些新人就是见识短,她们压根不曾见过天家真正疼起一个人来的模样。
皇后悠悠然轻笑,“那本宫有眼福了。”
德妃打心底对全皇后总是一脸高高在上的模样看不顺眼,思及马上就能看到这张完美笑颜龟裂,不免执帕窃笑。
谁知过了半晌,入了小西门的人还未进入平阳宫请安,德妃见席下嫔妃神色细变,言语试探,面上有些挂不住了,此时她的大宫女匆匆而入,在她身边耳语两句,德妃听完,诧异毕现。
湛莲自下了轿,就知道自己到的不是平阳宫,而是用作嫔妃祭祀,平日少有人来的交阳殿。湛莲暗忖莫非是全皇后发现妹妹进了宫,要人提前交待她两句。身后脚步迭叠,湛莲转头,先是一抹明黄刺入眼帘,再一抬眼,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俊颜撞进眼眸。
冠玉脸庞,俊眉墨瞳。不是明德皇帝又是哪个?
湛莲顿时就傻了。她早就想过许多种再见三哥哥的场景,但从未料到这般突如其来猝不及防。
“圣上在此,还不跪下!”有太监见她竟不下跪,立刻尖声喝道。
湛莲回过神来,忍住扑进皇帝哥哥怀中的喜悦冲动,依言下跪。永乐公主时,她虽从小到大天天见皇帝,但跪他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在极正式的场合非跪不可,其他时候她从不对三哥哥下跪。
湛莲此刻的心儿怦怦地跳,难道三哥哥发现她是他的莲花儿了?
绣着行龙云纹的明黄长靴停在她的眼前,特殊的龙涎香飘进鼻端,湛莲还记得这是自己为三哥哥配的一副香方,虽主料仍是龙涎,但她添了一种香料,令龙涎香不再太过浓郁使人头疼。
三哥哥呀,如果你现在能认出莲花儿来,莲花儿保证往后再不与你使性子了。湛莲怀着激动的心情抓紧裙边,跪在地下。
明德帝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地低头注视眼前乌黑的头顶,太监总管顺安默默地挥退闲杂人等。
许久,湛莲在坚硬的石板下跪得骨头生疼,紧咬银牙才承认自己方才的想法太过天真,三哥哥是全然把她当作全雅怜看待!
龙靴立了许久,终于挪步至殿中榻上坐下,却依旧沉默不叫下跪者起身。
湛莲跪得冷汗直冒,脚肚子颤颤打抖,膝盖骨都快碎了,才听得曾经温柔无比的声音如今冷漠如霜,“抬起头来。”
湛莲紧闭双唇咬紧白牙,巍巍抬起了头,略带委屈的双眸对上一双讳莫如深的黑瞳。三哥哥从来心思深沉,她一直无法看睛那对双眸中的深意,只笃定他绝不会害她,如今这对双眸愈发复杂难测,甚而连笃定也不敢了,莫名觉得害怕起来。
明德帝诡异地盯了眼前娇艳可人的白嫩脸庞半晌,蓦地深不见底的黑瞳中迸发砭骨钻心的肃杀之意,湛莲吃惊,不由得想要逃离。骤然如狂风刮过,湛莲眼冒金星,半边脸被一巴掌刮的几乎扭到后肩去了,她后知后觉才知脸颊钻心疼痛,摸一摸竟没了知觉,脸儿瞬间肿鼓了起来。
三哥哥居然打她!莫大的委屈伴着剧烈疼痛席卷而来,她的泪珠子顿时掉了下来,继而想明白又为皇帝心疼,他这一巴掌打的恨之入骨,竟是还未放下心结!
“这一巴掌,朕早在五年前就该赏你。”冰碴子似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你这该死的祸害。”
湛莲梨花带雨地捂脸看向毫不遮掩凶狠的湛煊,他的眼神看她如同看一个死物。三哥哥被恨意蒙了双眼,又怎能发现如今的全雅怜就是湛莲!
明德帝原本只想看一看为何全雅怜如此神似他的莲花儿,然而亲眼见着害了妹妹的人物,向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镇静毁于一旦,他无法克制熊熊升起的怒火,只要一想到就是这个祸害害死了莲花儿,他全然忘了自己身处帝王之尊,只是一个受伤已久的兄长抑制不住满腔的怒火。
顺安公公神色复杂地偷瞄年轻的主上,果然碰上永乐公主的事儿,陛下就全不能如平日老成持重。
“滚,不要让朕再看见你。”明德帝后悔见了全雅怜,再如何相似,她也不是他的莲花儿,他为何神使鬼差要当面见她?不过是将昔日掩埋的伤口再次狠狠地撕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