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工工整整的写上了《天女散花》四个大字。
其实自从那年和新音社的人排演《瑶池会》以后,她就一直想为明剧编一出载歌载舞又喜庆的青衣戏。
这出戏一定要完完全全的以青衣为中心,一定要唱作俱佳、美轮美奂才行。
只是这么多年,她一直也没有个想法,但凡涉及到略成型的故事,难免就不得不加入生行或者其他角色来分走戏份。
直至今天,或许是六爷的话,或许是当年赛观音被赐名的故事,就给了她这样的一个灵机,让她猛地想起“天花乱坠”这个词儿和典故来,进而又想到了天女散花。
商雪袖放下笔,眼神却看向了窗外。
她在深宫中,也曾经度过的无数个同样幽静的夜晚,皇上想必也不会知道,她曾经在穷极无聊的时候,连佛经都会找来看上一看……
她合上了双眸,一个个身姿仿佛会动一般,涌进了她的脑海。
她想起小的时候,娘亲也讲过一些神仙鬼怪的故事,什么牛郎织女天河配、七仙女儿下凡……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仙女儿的模样,高高的飞在天上,环佩叮当,裙裾飘舞,挟香风,洒甘露……那必定是极美极美的……
所以,就算是没有故事支撑,只要能做到歌如仙音,舞如仙姿,就必定是出极好的戏!
商雪袖将那戏本子的草稿仔仔细细的誊抄了下来,又反复改着戏词——这出戏几乎可以算作是青衣的独角戏,所以她并不打算安排更多的场次,场次切换的太频繁,戏台上空的时候就多,难免冷场。
她要将最精华的部分集于一场,而青衣角儿,要始终在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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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里,商雪袖几乎跑遍了上京的绸缎庄!
这种事儿,她以前从不亲自来做,都是提了想法,便有程师替她做好了拿了现成的给她。
而今,花费巨大还是次要的,她面对着十几条的披帛,从三十尺到五十尺不等,要每一条都试一次整套的动作过去,当真是吃不消!
燕春来眼睛都不眨的盯着戏台子上的商雪袖,虽然一旦敲定了披帛的材料,商雪袖还会每个身段、每个舞姿的单独来教,可她现在仍然贪婪的看着,生怕漏了每一个动作。
只是这些披帛有的并不合适,反倒拖累了商雪袖。
若是太重,则越到后面越累;太轻,挥舞的时候难以定型,便失了美感。
这戏还是初排,而且商雪袖曾说过这是送给燕春来的压箱底儿的戏,言外之意,她不能轻易外传,所以现在整个戏园子门窗四闭,怕给人偷学了去,因此这屋子里面极其闷热。
燕春来见商雪袖甩下了现在披着的丝帛,又要拿起下一条继续,心里边儿心疼起来,急忙跑到台上,拿了用温水浸过的布巾送了上去,道:“师父且先歇歇,喘口气,我这儿让人熬了酸梅汤,您好歹解解渴,看您这大冬天都是一身的汗了。”
商雪袖皱着眉头接过了酸梅汤,浅浅尝了一下,是燕春来按着她的习惯,特意做成了温热的,只是喝的时候不痛快而已,但解渴的效用却是一样的,而且还不伤嗓子。
她饮了几口,又做了几个放松的动作,这才重新站到台上,一直到了下午傍晚时分,她才皱着眉头挑出了一条,挑着眉毛问燕春来道:“可记得这条?”
燕春来想了一会儿道:“这条大概是四十五尺的长,我看了一天,若是三十尺的,难免有未尽之意,若是五十尺的,则后稍不太容易甩飞起来,太过用力的话,身姿肯定要刚猛了,有违天女柔美的初衷。所以四十尺左右的应该是合适的。”
商雪袖点点头,又道:“你说的不错,看的也还算仔细,还有一点,人的气力有限,如果下了太多力气在这绸舞之上,那么唱的时候,极容易断了气,声音发颤还是好的,如果唱的上气不接下气,跳的再美也没用,只会让人喝倒彩。”
燕春来轻轻摸着那绸带,犹疑道:“可这条,我总觉得略轻了些。”
“是。”商雪袖道:“但是这条是最趁手的了。”
她内心仍然是喟叹不已,如果程师在身边,一定能挑选出更好的。
她道:“其余的太重了,就算是我,挥舞起来也极为耗力气,而且飘逸感不足,太轻的话……既不易成型,而且有一点点旁边过来的风,就容易被吹走。这条是稍嫌轻了些,我还要处理一下。”虫不老说今天的第二更:)忍不住夹私货了~强推《天女散花》,非常好看的戏。从中也能看出梅兰芳戏曲体系的不同之处。中国的戏曲如同书画,并不是特别需要剧情的支撑,只要美,就够了。现在很多新编戏因为被外行编剧、导演生硬的加进去很多矛盾冲突,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