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气,莉莉走后,他手脚并用地爬下床,抱着早餐走楼梯上去,兜兜转转好半天,来到另一个病房。
秦魏宇安静地躺在床上,头和腿裹满纱布,若不是旁边的滴滴作响的检测仪证明他还有心跳,看起来与一具没有呼吸的人偶并无两样。
纪之楠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才走进去在床边坐下。
他拿出一个包子,说:“喂,起来吃早饭了。”
床上的人没反应。
纪之楠咬了一大口,咕哝着说:“肉包子哦……要不明天带三明治,你喜欢三明治的吧?”
主治医师进来查房,看见纪之楠一点都不意外,到床边捏开秦魏宇的眼皮观察片刻,做完记录就要走。
纪之楠站起来拉住他:“他为什么还不醒?”
主治医师道:“手术很成功,可毕竟是大脑受创,再加上小腿骨裂,需要时间修复,耐心一点,很快就会醒了。”
相同的说辞纪之楠已经连续听了三个早晨,他有点茫然,拽住医生又问:“那,那我应该做点什么?”
医生很想说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乖乖待着就好,瞧着他焦急期待的神色,又有些于心不忍。听前台的护士说,躺在这里的人是为了救他才弄成这样的。
“可以跟他说说话。”医生想了想,道,“保不齐他听见你的声音,会早些醒过来。”
医生走后,纪之楠坐着发了好一会儿呆。让他做别的还好,对秦魏宇说话,还是单方面的,这难度实在有点大。
他在秦魏宇面前向来没什么话讲,起初是因为暗恋他,害羞又要面子,后来是怕说错话让他瞧不起,再后来希望被消磨干净,更加无话可说。
纪之楠喝了几口水,搜肠刮肚纠结半天,舔舔嘴唇刚要开口,忽然陆续有人前来探病。先是秦晟,询问了秦魏宇的状况,坐了十分钟便离开了。接着是魏萱、秦魏海和秦魏峰,这三人是秦魏宇住院以来第一次来看他,病人没醒,他们连装都懒得装,应付任务似的打个卡就走。
纪之楠把他们扔下的花插在花瓶里,边整理边吐槽床上躺着的人:“人缘真差,都没有朋友来看你的吗?啧,想想也是,天天板着张臭脸,除了我也没人肯跟你说话了。”
正说着,病房的门被轻轻叩响,纪之楠转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男人,拎着果篮,模样十分拘谨。
看完病人,两人转移到门外的长椅上说话。
男人先自报家门:“我叫岳松,是小宇的舅舅。”
纪之楠闻言愣住,他和秦魏宇两辈子相识,不止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他亲生母亲那边还有什么亲戚,举办婚礼时也没见有“岳”姓的亲朋参与。
男人见他不说话,赧然道:“说起来惭愧,我这个做舅舅的,一直也没有好好照顾他。”
纪之楠有些无措,不太明白男人为什么跟他讲这些。
“他还没醒,不如……”
岳松道:“我就是趁没人来看看他,你是小楠吧?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毕竟是长辈,纪之楠只好正襟危坐,听他继续说。
男人双手交握,有些紧张似的,酝酿半晌才说:“我对不住小宇,他妈妈,也就是我姐姐,走之前让我好好照顾他,我没有做到。”
纪之楠知道他说的“走”,是再也不会回来的那种。
“那时候他还不叫小宇,但性子跟现在一样好强,认定的事情倔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忆起过去,男人目光飘远,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大三那年寒假,他已经7岁了,完全不像个刚上一年级的孩子,我给他拿糖吃,他看看糖又看看我,一声不吭地走了,戒备心比谁都重。我跟他去家里,他就去烧水、洗衣服,那时候没有洗衣机,他小小一个人,站在木桶里踩被单和厚棉衣,边踩还边捧着书在看,外面的一切声音都影响不到他。”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姐姐的病已经严重到药物无法控制的地步,更不知道,我上大学的钱,隔壁二叔盖屋子的钱,三叔家儿子娶媳妇的钱,全都是从这对母子身上剥削来的。”
纪之楠心里一紧,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岳松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他现在样子,确实很难和当时的落魄联系到一起。我姐姐当年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去城里打工,一去就是六年,回来的时候带着个三四岁的儿子,所有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姐姐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好,整日郁郁寡欢,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周围又没有别的人只有一个儿子,发起疯来就拿小宇拼命,什么话都骂,抄起家伙就打。”
“这些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大学四年我没有回过家,毕业之后就在城里找了工作,逢年过节才会回去,每次见到小宇,都觉得他变得更沉默了,那时候我还以为他天性如此,不知道他遭受了些什么,他也不说,几年如一日地照顾他妈妈,上学,其他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
岳松的表情显得很痛苦:“我一直以为,以为他很好。要不是姐姐……”他用双手狠狠搓了把脸,艰难地平复呼吸,“姐姐走得突然,我赶回去连尸骨都没见到。听隔壁阿姨说,姐姐临终前很安静,一点都不疯,到处找我,嘴里喊着‘帮我好好照顾他’。”
“小宇在灵堂跪了整整三天,我打听到这些年他过得不容易,已经做好打算要把他带在身边,他不肯,说要去城里找他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