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一看,易爸爸进了卧室。她想了想走进厨房,和易西青小声解释:“是我不好,
叔叔好像累着了。”
“不干你的事,他有教书瘾,我知道。”易西青边整理蔬菜,边说。
孟杉年心说难怪,易爸爸一听说她有难题不懂,眼神都难掩兴奋,她不好意思地问了一道,易爸爸就停
不下来了,怎么劝都没用,还是她怕易爸爸累着,趁他不注意,小跑进屋端了椅子和靠垫,又拿了小毛毯给
他盖腿。
中午孟杉年被留饭。饭桌上,易爸爸端着一张严肃脸,问:“孟同学,我给你补课吧,不收费。”
“啊?”孟杉年刚喝了一口汤,差点呛着。
易爸爸肃着脸,有理有据地分析:“你看啊,你们老师出了车祸,代课的老师呢又忙难免顾不过来,你
呢又快高三了,高三前肯定要过完一轮复习剩下时间才充裕,时间紧任务急,像今天这种重难点题型,没有
老师指导怎么行。你也试过了,你觉得易叔叔教得清不清楚,讲得明不明白?”
“既清楚又明白,可是——”
“那就好。易叔叔看你也很有天赋,不如和易叔叔学数学吧。”
孟杉年:……
这句话好耳熟。
以及这般不苟言笑的一张脸,这般凝重严厉的语气,说出这样一句话,真的太违和了,孟杉年一时都不
知该怎么反应。
“西青,到时候你就在一旁呆着。”避嫌。
易西青倒没反驳,他了解自己父亲戒不掉的教书瘾,学生于他而言,胜过一切,也了解自己父亲的教学
能力,这对孟杉年而言有益无害。
“易叔叔,您的身体吃得消吗?”孟杉年回过神来,问。
“每周休息日过来,一次至多两小时。”易西青替她又盛了汤。
易爸爸似还不太高兴,但看了看儿子的脸色,没再多言。
晚上,易爸爸听到门口动静,知道易西青送孟杉年回来了,便安心摘了眼镜,放下手中的书,还未脱外
套,门被敲响,易爸爸一愣,道:“进来吧。”
易西青推开门,低声说:“她适合鼓励型教育。”
易爸爸一愣,听明白是在说孟杉年,回道:“好。”
易西青背过身,似就要掩上门,动作顿了下,又道:“爸,晚安。”
他的声音又轻又低,易爸爸却听得清清楚楚,然后……他彻彻底底愣住。
这是他儿子自那件事过后,头一次主动同他道晚安,十几年了。
这一夜,主卧昏黄的灯光亮了许久,许久。
父亲来后,易西青改住到书房。深夜,书房未亮灯,易西青坐在书桌前,听已回了桐城的李东咚打来的
电话。
“恭喜,易叔叔沉冤昭雪,道歉信和澄清会尽快刊登在各大报刊公示,可惜……”
可惜也仅限于此了。
造谣女学生不满十六周岁,为相对负刑事责任年龄,对诬告陷害罪不追究刑事责任。而女孩父母则咬死
是自己闺女撒谎骗他们,他们本身不存在主观故意,即行为也不构成诬告陷害罪,属错告。
他们一家只需要负澄清责任,便万事大吉。
至于想用侮辱罪来控告他们,先不说证据提取的难度,侮辱罪这种自诉案件,易西青并不觉得家里那位
圣父会控告对方。
他语气倒不像李东咚那样愤慨,十分平静:“这不是我们早就料想到的吗?”
李东咚咬牙切齿:“那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这点便宜怎么够?”
李东咚半疑惑半心惊:“西青?”
“让她梦想成真心想事成,不是很好么?”
易西青整个人隐在黑暗中,冷冰冰的声线夹杂着莫名的笑意,听来真真是阴寒彻骨。屋内窗帘并未拉
实,一束皎洁的月光由缝隙处偷溜进来,吻上桌前男生的嘴角,挂着诡异笑意的嘴角。
电话那头静了静,故作轻松,玩笑道:“西青,不是吧,你要献身?”
易西青收敛笑意:“你懂我的意思。”
李东咚原先还是愤愤不平,现在却开始打哈哈:“毕竟是女孩,正式道歉也要登报了,易叔叔也接受和
解了。”
易西青冷冷道:“圣父要原谅是他的事,他也只能原谅他受到的伤害,我的名誉自然靠自己维护。”
李东咚不再装调侃,正色道:“西青你给我听好,他们做错事我不管,你不能做错事。况且你现在找人
动她,她一旦报警,警方第一时间必定怀疑到你和易叔叔身上。”
易西青指尖转着孟杉年送的那支钢笔,看着笔帽上的银光在指尖跳跃,不由轻笑出声:“我有那么蠢?
赵起连我都没脏了自己的手,何况是她。把引火线和打火机递到他们自个儿手上,任事态自然发展不好
么?”他顿了下,又道:“她父亲是位赌徒。”
易西青最后点了一句,李东咚听明白了。赌徒对自己都没下限,何况是从小任打任骂的闺女,早就不算
人了,这回想用闺女的身体讹钱没讹着,下回呢?
易西青的确不需要做什么违法的、不道德的事,因为他只要稍稍放点儿鱼饵,人性便会让事态朝着他想
要的方向发展。
李东咚叹气:“赵起连今年高考?”
易西青笑:“对,时间过得真快,过得真慢。”
李东咚没忍住,低声问:“等他考完,你那个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