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沓十分厚重的文件走到我旁边,笑著说了一句话,我脑子顿时“嗡”的一下。
“昨天晚上带你去的人。是许竞吧。”他问。
我想要镇定,却完全做不出来。
他瞧我不说话,弯腰凑到我的眼睛底下,还是笑著,金边眼镜一闪一闪的。
“老师你怎麽不说话?是不是许竞?”
明明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和宋还是和许,又有什麽关系?
“是。”我回答的声音又急又尖,缓和了一下才说:“他是我的学生。”
“呵呵……”宋建平伸直腰杆,“老师的学生还真多。”接著他把手里那沓文件,放到了我旁边的矮桌上。
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
“屈老师,这个,请你看一下。”他的声音,低沈而缓慢,中间暗藏著什麽我不知道的东西。危险的让人害怕,我恨不得这一秒就从这里逃走。
但是我没有。
我拿起了那沓文件。
宋建平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9 第一个男人(4)
文件很多。
按照日期排列。
最早一份是1982年4月15日。我出生的那天。详细记录了我母亲生产时的事情,包括时间、地点、人物、金额
接著是我的个人档案。从小学一年级起到我大学毕业。一套是正规档案,是现在还放在人才中心档案库里的那套。另外一套是非正规的,记录了许多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
比如说什麽时候去什麽银行开了什麽信用卡。什麽时间在什麽地方和什麽人谈了恋爱。什麽时间在什麽商场做了什麽消费。
我的老师是谁,我的同学是谁,我的父母是谁。
我的银行账号和密码、网络聊天工具和密码、e地址和密码、网络id和密码。最可笑的是,竟然还附带了从我上网开始所有的聊天记录。
接著是所有和我相关联的人的档案。
父母。亲人。客户。朋友。
每个人的资料都详细到难以想象。我只能匆匆翻过。手指发冷,手心是汗。
接著我在一个名字上面停了下来。
张腾。
附带的照片是他在健身房里照的特写。翻开後页。里面用打断的文字描写了他跟我认识的经过,做 爱的频率。甚至包括近期做 爱时的裸 照。
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十足的羞辱。
我不介意滥 交。我喜欢做 爱。
但是不代表我喜欢把自己的生活袒露在别人面前,毫无隐私。
我是人。
不是隔著玻璃谁都能看的发情的猩猩。
双手紧紧抓著文件夹,满腔的怒火和羞愤让我浑身微抖。我抬眼,狠狠地盯著宋建平。他那个笑,更深了。
“继续看。”他说。“天都黑了。”
他早就料到了我的反应。
悠然自得,轻车熟路。
我忍不住要去想,在这个四合院、这个房间里,究竟有多少人如我这般,羞辱、尴尬、愤怒又恐惧的看著自己的一生被人赤 裸 裸的用文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剖析成不带感qíng_sè彩的文件。
仿佛我就是那份文件,我就是那个物品。
我压抑著内心不住泛滥出来的荒谬想法,脑子里茫然迟钝,硬逼著自己咬著牙继续看下去。
接下来的资料是近期的内容。
我注意到有一份对我的调查文档,左上角的日期是在08年一月份的时候。那个日期是我刚和张雅丽勾搭上。
宋建平其实早有预谋。
“你真的以为我会随便跟什麽人在雅丽的家里偶遇吗?”宋建平仿佛知道我在想什麽。“而且还随便的告诉你她是我情妇。”
我想到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从车子里探身出来,告诉我张雅丽是他二奶的时候的表情。
那分明是对唾手可得的猎物的戏耍。
文件接著是关於我每天活动的记录。附带了大量的照片,都是近距离特写。照片里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在偷拍。可是文档的日期却的的确确是一天挨著一天。他这几个月来一直安排人在跟踪我。
在哪里,见了谁,和什麽人吃饭,和什麽人睡觉,花费了多长时间。
精确到了每一句话。
我还没有翻到最後。但是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愤怒让我失去了理智,我猛然站起来,把手里那沓文件狠命的摔倒他的脸上。羞愤的情绪燃烧了我身体里的每一分力量,我站在那里,急促喘息著,却依然感觉窒息。
文件很厚,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宋建平的眼镜被撞到地上,鼻梁那里被蹭出了血。他往後退了两步,背後靠在了仿古的书桌上。
然後他睁开了眼睛。
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和冰冷。
我的人生在满地散乱的纸片里,被他漫步经心的踩在了脚下。
他要碾死我,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
带著冷笑的他,缓缓擦去脸上的血丝,然後用依旧温文尔雅的声音问我:“屈老师,晚上想吃什麽?我最近知道了一家不错的官府菜。”
官府菜?
“哈哈。”我突然觉得很搞笑,失力的坐了回去,挫败的问他:“宋局长,您想让我怎麽样?”
“我在亦庄那边有套房子,空了很久了。”他的声音在正前方传来,恍惚似一场噩梦,“你从通州每天到市区上班很远。不如住过去吧?等安顿好了,你找找资料,填写表。我帮你把户口转到北京来。”
我不由得想笑:“你以为我是张雅丽?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