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都包羞忍耻,卑躬屈膝了,若再不给点表示,就是不给面子了。顾子默举起杯:「指教不敢当,来,这杯我敬你,你随意。」
一仰头,两人都是酒干见底,一滴不剩。
白健翔一边替顾子默斟酒,一边说:「我说顾老弟你可失礼了,坐了这么久,这位漂亮的小姐,你就不为我们介绍一下吗?」他故意把话题转了开去,好使气氛不那么僵,顾子默一听他提及唐清,也即时醒悟到自己的大意。
「不好意思,我为白老哥介绍一下,她叫唐清,我远房表妹。」顾子默神情自然,说得连他自己也觉得唐清是自己的亲戚似的。却悄悄地在桌底,与唐清的小手纠缠了一下。
白健翔笑说:「我瞧唐妹子天生丽质,比起那些大明星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唐清甜甜一笑:「白先生过奖了。」
白健翔朝顾子默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赏。唐清笑而不语,极尽淑女。
李博和白问山都在微笑,只是后者笑起来,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李博似乎感觉到他身上潜藏的杀意,偏过头去看他,白问山顿时收敛了气息,起身说:「不好意思,去个洗手间。」
为避免尴尬,顾子默没说什么,白健翔望着自己儿子离去的背影,心说:你啊,还是沉不住气,始终难成大器。面上却没有丝毫的神情表露,对顾子默说:「顾老弟,我和问山明天就要返美帝,你托我的事,我已经交给了李博,他在开丽市还是认识一些人的,你入学的事由他操办,绝对没有问题。」
一听得白健翔这样说,顾子默怔了一怔,然后现出相当难为情的神情来,他的难为情,自然是来自唐清的无声询问,他还没将这件事告诉丫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
白健翔说:「顾老弟尽管放心,别看李博年纪轻轻,为人处事却十分精明,我这边的生意都全靠他打理,不瞒你说,李博的家父在丽城大学还是说得上话的。」
顾子默既惊讶又高兴,连忙对李博说:「哦,是吗?那有劳李哥了。」
顾子默对李博讲话,他也不作答,而只是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神情回望自己,那是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神情,仿佛当自己是外星人似的。顾子默心中十分疑惑,向白健翔望去,见老头含笑不语,不知搞什么名堂。
「哥,你要读书啊?」唐清轻声在他耳边询问。
顾子默轻轻点头:「回去再跟你说。」
这时有两个服务生推门而入,把菜肴纷纷摆上桌,紧跟着,白问山也回来了,面上笑意盎然,看不出半点恼怒。待酒菜全部上席,几人又是客气了一番,便开始觥筹交错,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顾子默无论知识还是见识,远不是能与白健翔相比的,所以说话时字斟句酌,脸上虽然也是笑呵呵,但笑得太过蹩脚,连唐清也看着难受。
不知怎么扯的,扯着扯着就扯到国际话题上去了。顾子默越加插不上话,心说这不扯蛋么?
只听李博笑着说:「我在美帝留学那会,还做过一年的建筑工人。回国后,听到身边的朋友谈及美帝,说它是一个现代化的国家,生活节奏快,都市霓虹灯闪烁,酒吧餐馆歌舞升平,人情冷漠,家庭观念不强,性方面非常开放,钱才是上帝。而这时,我就告诉他们:说说倒是无妨,但当你们到了美帝就会发现,你们所描述的基本符合如今华国状况,与美帝关系不大。」
在座的人听了李博的话,都发笑起来,虽然每个人脸部肌肉的运动都差不多,但每个人所笑的内涵又各不相同。
这时白问山向顾子默发问:「顾叔,您知不知道,为什么富土康有那么多人跳楼?」
早知白问山不会这么大量,此时见他发招,顾子默无奈,唯有认命:「我读书不多,大道理不是很明白,我想,恐怕是压力太大了吧。」顾子默说着,把视线投向唐清,只见小丫头也点头认同,不免心生悲哀,心说:不读书,就是落得这般无知的下场呀!
白问山仿佛是得意,又仿佛是嘲讽地笑了笑,却是李博接话说:「机械的劳动,无望的未来,极低的薪水,很高的物价,除了吃得饱和穿得暖外,什么都做不了。虽说精神的匮乏,才是罪魁祸首,然而,他们吃饱饭还要被当作天大贡献和政绩大肆宣传,恨不得拿出远古时代数据和冰川时代照片来表明,你能吃饱就要感谢国家了,你说你能奢望什么?」
白问山见顾子默哑口无言,似笑而非笑地说:「跟老百姓谈爱国,就像嫖客跟性工作者谈感情一样,都是他妈不愿付钱,想白玩。」
「问山!」白健翔皱起眉头,一脸不悦,他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人们明白了他的意思。
打了个哈哈,白问山举杯对唐清说:「问山一时大意,口出粗言,还望唐姑姑见谅,问山自罚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顾子默自问自己的酒量也算难逢棋手,却也对他暗暗佩服。
唐姑娘被对方那句「唐姑姑」叫得心花怒放,对白问山大赞:「话虽粗,但道理不粗,唐姑姑我也这样认为哩!」
白问山干笑了一阵,忙起身给人们斟酒,不再说话。
顾子默实在有点啼笑皆非,人家抬举你,你也别得瑟啊!你难道没瞧见他笑得有多难看?
在给顾子默倒酒时,白问山脸上的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味道越加浓烈,仿佛一颗石子投入水中带起的波动,一种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