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眼中若有笑意。
“想不明白吗?”他说。
这句话出口,连同他的眼神、近来举止,齐齐撞进伽罗心里。
她当然想得明白,她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先前相处的种种,为外祖母的事闹出的别扭,朱雀街上肩背相贴的陪伴保护……他平白无故将她“送”他的东西摆在书房,心思昭然若揭。
伽罗抬头,对上谢珩灼灼的目光,意味深长。谢珩性情内敛,除了那身威压冷肃,甚少显露真实心意,从前找由头去南熏殿的时候,虽也会用奇怪的眼神瞧她,却总归会稍作掩饰,这回却半点都不收敛。
直勾勾的目光,满是灼热的温度。
伽罗心中猛跳,脸上蓦然觉得热起来。
谢珩却一本正经,“画得好看,挂在这里能时常看见,顺道感激你的盛情,想起你的好处,有何不好?况它既然送给了我,如何处置,自是我说了算。”因书房内没人,他牢牢瞧着伽罗,踱步走来,稍稍躬身,凑到伽罗跟前,细细打量她的眉眼。
明眸皓齿,怎么看都漂亮。
她的额头润润的出了层细汗,许是走得太疾,呼吸都不稳,稍稍喘息。嫩白的双颊透着淡淡的胭脂红色,在他的注目下,脸上愈来愈红,如耳畔艳丽欲滴的珊瑚珠。原本清亮镇定的眸中,夹杂几许慌乱,仿佛羞怯,又仿佛强作镇定,在他的逼视下节节溃退,却还妄想负隅顽抗。
她那么聪明灵透,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此刻心里是怎么想的?
谢珩忽然觉得很有意思,凑得更近,嗅到伽罗身上极淡的月麟香,“怎么脸红了?”
娇嫩的肌肤近在唇边,令人想起端午那回亲吻的滋味。
有个疯狂的念头在叫嚣,他竭力克制,保持残余的理智。
“在想什么?”谢珩低声,瞧着伽罗的眼睛,“嗯?”
像是有人在心尖拨动琵琶,丝弦微动,便是泠泠之音。
像是有小木锤击在鼓面,怦然而动,荡出漪纹。
呼吸交织的姿势下,他低沉的声音落入耳中,竟叫人心头颤栗。
他目光锋锐深邃,灼灼盯着她,像是能直透人心。
伽罗蓦然感到一阵心虚,无力招架,被他的气息包围,脸红成了柿子。迅速低垂目光逃避谢珩,却瞥见他的喉结。心跳不知为何漏了半拍,伽罗触到火炉一般,忙挪开目光。躲开目光,躲开喉结,还是躲不开旁的——
谢珩穿得不多,临近脖颈处领口半敞,往下是结实壮硕的胸膛,被衣衫模糊勾勒出外形。再往下则是精壮的腰,一只手负于背后,另一只手把玩铁扇,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那只手曾将她压在怀里,握着钢针,也曾将她护在胸膛前,杀出重围。
伽罗被他困住,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甚至脸上似有火烧,心跳愈来愈快。
心虚脸红什么呢?
伽罗说不明白,只是不敢再对视谢珩,后退了半步,“方才走得太疾,热。”
“外面下着雨,还觉得热?”他的声音依旧在耳畔逗留。
伽罗保持行礼的姿势,忽视了他的问话,心中想了无数遍木鱼佛珠,却还是难以寻回镇定,“不知殿下要去哪里?”
“去别苑住一晚,你也同行。”
伽罗愕然,直觉有诈,抬头看他,“我……能不去吗?”
“不能。”谢珩答得干脆。
——筹谋已久的事,哪能容她推脱。
☆、第42章 042
谢珩的别苑在京郊,出了朱雀门往西走, 半日的功夫能到。
因下雨的缘故, 除了战青带四名侍卫着便衣骑马随行, 伽罗和谢珩都坐在马车中。太子出门皆有极庄重的依仗规制,仆寺亦备有华贵的车马轿舆,谢珩却未知会仆寺, 只选了辆不甚起眼的油壁车,门扇俱全, 却无半点装饰。
迥异于外饰的简薄,车内却铺陈得格外齐全, 两边放着松软的靠枕,靠着车壁立了小方桌,底下有副抽屉, 里头蜜饯茶水俱全。
只是车厢内颇为逼仄,左右不过四尺宽, 未设车座, 只铺了薄毯, 可坐可卧。
谢珩肩宽腰瘦, 身姿挺拔, 往当中盘膝坐着闭目养神,便占了大半空间。
伽罗即便尽量缩在角落,离他也就咫尺距离。换在平常倒也罢了,偏偏临行前谢珩来了那么一出,她心里突突直跳, 脸上热气未褪,又摸不准谢珩此行的目的,只能规规矩矩的在角落坐成一团。
外头雨声淅沥,断断续续的落在窗弦篷顶。
谢珩阖目不语,伽罗更不敢出声。
她眼观鼻鼻观心地坐了片刻,见谢珩没有睁眼的意思,才吁了口气,悄悄掀起侧帘,看外头雨洗柳丝,风动酒旗。
出了城门,路颇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