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能让她、让谢珩、外祖母和父亲全身而退的路。
……
一墙之隔,谢珩躺在榻上,半睁双目。
涌动的情。潮过后,精神愈发勃然,拿水擦过身子,浑身都像蓄满了力量。哪怕此刻骑马驰骋,去赶几百里的路,也不在话下。屋中暖热,他索性起身下地,身上的寝衣松松垮垮,走到桌边,倒了半杯茶便灌下去。
明明该是无比冷静理智的时候,此时此刻,他心里还是被猫抓一样烦躁。
透过窗户缝隙,看到隔壁的灯烛已然熄灭,想必她早已睡下了。
这时候再去打搅,未免突兀。
谢珩在窗边站了半天,最终烦躁地扯开寝衣丢在旁边,直挺挺躺在床榻上,随手扯了被子盖住自己,睁着眼睛看那床顶的木纹雕花。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哪儿都觉得不舒服,他受刑似的忍耐,瞪着眼睛屏住呼吸,直到眼皮实在酸痛才闭上,再长长舒一口气。
满身鼓着的劲力泄去,倦意随之袭来。
他拿伽罗没办法,强逼也无益,或许,可以尝试旁的途径?
谢珩侧头看向隔壁,不知何时睡去。直到被战青仓促的敲门声惊醒,才胡乱抓了衣裳穿着,踏着黎明的昏暗天光,出了白鹿馆。
紫荆阁二层的屋舍里,伽罗才进入睡梦不久,浑然未觉。
*
次日伽罗等了一整天,都没见谢珩踪影。
晚间,伽罗直等到亥时也没见他,只好歇下。
到第三日的晌午,伽罗正对着后窗瞧周遭树木楼阁,听见敞开的门外侍卫齐声问候,忙跑出屋去,果然见谢珩大步归来,身后只有战青跟从。
他是惯常的乌金冠束发,俊眉朗目,身姿挺拔。墨青的衣衫之外,是一袭绛紫色披风,衬着腰间蹀躞带钩,端贵威仪。只是神情间似有疲惫,时刻挺直的肩背微微垮塌,那袭披风的末梢似乎还染了尘泥,看不太清。
兴许是伽罗脚步声颇响,亦或许是习惯使然,谢珩走近阁楼,正巧抬头望过来。
四目相对,他眉目沉肃,稍带疲色,瞧着她不语。
比起前日的汹涌怒意,此刻他的满腔情绪似乎都被抚平,不知是经历了什么。
伽罗猜不出缘由,竭力勾出个笑容,快步跑下阁楼,到了他跟前屈膝行礼。
冬日北地肃杀,阁楼附近唯有松柏翼然,竹丛尚绿。
谢珩垂首觑着她,“有事?”
“有几句话想跟殿下禀明。”伽罗颇为忐忑,“不知殿下是否有空?”
“进去说。”谢珩面无波澜,挥手令战青退下。
侍卫开门迎候,伽罗随他入内,前面谢珩解了披风,单手拎着,直直朝她递过来。
伽罗微愕,就见他皱眉,“挂起来。”
“好。”她连忙应命。双手才伸出去,谢珩便已将披风丢了过来,撞了她满怀,她稍加整理,平抱于臂间。
在这屋中枯坐过整个后晌,伽罗对其间器物摆设自是熟稔无比,回身走到衣架旁挂好,因怕披风皱了损及谢珩的威仪气度,十分细心的抚平铺开,才算满意。
回过头,就见谢珩正打量她,眉梢冷硬,眼神却无锋芒。
伽罗松了口气,走至桌边,见谢珩已然斟了两杯茶搁在桌上。
她征询般瞧着谢珩,见他抬了抬下巴,自觉地取了一杯,“多谢殿下。”
谢珩举杯,眉目虽然冷峻如旧,却已不见了那日重逢时的怒气。他甚至还甚有闲心地解释,“洛州出产的茶,也是贡品,掐着时间泡的,尝尝。”
伽罗稍觉诧异,尝了一口,果然极好。
“耽误殿下片刻功夫,说完我就退下。”伽罗瞧他心绪不算太差,轻轻搁下茶杯,按谢珩的示意,坐在他对面,缓缓开口,“重阳那日仓促离开,确实是我失礼,那封信想必殿下也看到了——”见对面谢珩颔首,续道:“伽罗自知身份低微,难以承受殿下盛情,在南熏殿时就已说过,只是言语未能尽意,是我的疏忽。”
谢珩沉默颔首,神色没半点变化。
他这般反应平静,着实令伽罗意外,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只好硬着头皮道:“殿下身份尊贵,从皇上到满朝文武,都寄予重望,祈盼殿下能与皇上同心,合力整肃河山,安定天下。在这等大事跟前,旁的事情都须让步。”
“很有道理。”谢珩啜了口茶,眉目依旧冷峻,却不见半点不豫。
伽罗心里愈发没底了,只当谢珩是敷衍,索性站起身来,姿态恭敬严肃。
谢珩唇角动了动,没说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