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晨曦破晓,当重叠的浓云里第一道晨光洒下来时,有人才在林子的深处发现了他。
他朝东而跪,面向太阳升起的方向,匕首尽数没入心口,眼睛还睁着,紧闭的唇角有一丝满足的微笑。
在无尽的黑暗里度过了两年的时光,而今他总算能窥见熹微。
*
这场足足闹了两年的飞贼案最终以锦衣卫千户监守自盗落下帷幕。
尽管局外人不太明白,平日恨春山恨得咬牙切齿的燕大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知法犯法的人,百姓们认为这其中或许有猫腻,但作为其死对头的宦官们自是非常满意这个结果,几乎不容人置疑,很快便写了折子马不蹄停上报入京,并随即命官府迅速结案。
在沸沸扬扬的议论声中,春山的通缉令被皂隶们一一从告示牌上撕了下来。
许多痕迹在岁月的流逝间慢慢变淡,大概再过几年,春山和燕长寒皆会在忙忙碌碌的俗世里化为过往烟尘。
陈云自从当天被施百川押走后,没关几日就放了出来,她还是回到自己的小院,成天疯疯癫癫地又唱又跳,尽职尽责地把钱家媳妇气得七窍生烟。
杨晋去看她时,她正坐在床上逗孩子,拿着个不知何处得来的布老虎,咿咿呀呀地边嘀咕边晃悠。
“宝宝,看看……这是什么呀?”
“爹爹……”
“不对哦,这不是爹爹。”
“爹爹……”
杨晋第二次认真审视了这间简陋而破旧的小屋,和上回一样,狭小、普通、四面漏风。
但不同的是,带了些人情味。
在四下多出来的茶碗和长椅上,他隐约能看见那个不苟言笑地男人坐在其中,怀里抱着与他眉眼相似的孩子,然后神情温和的,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教。
“这是老虎呀……会吃人的老虎哦……”
“嗷呜一下……”
杨晋收回视线,瞧着已快周岁的婴孩懵懂天真地去抓她手上的老虎,便脱口而出:“孩子有名字了么?”
有这么一问,纯粹只是随口,杨晋就没觉得她会好好回答。
可就在这瞬,原本疯得厉害的女人好似瞬间恢复正常了一般,自然而然道:“有了啊。”
他怔了怔,就听她又看着那孩子,口齿清晰地说:“他叫‘春山’。”
作者有话要说: 这卷结束了~
赶稿到深夜,颇为疲惫,这里就不编辑了~么么扎
第五一章
春山案告一段落,徐州城的封禁也解了,傍晚,施百川跟着小二到后院去检查那几匹休整了数日的马,顺便嘱咐人将车子洗刷一遍。
看这个样子,明日就该启程了。
游月和菱歌坐在客栈中吃晚饭,闻芊在旁吩咐她们收拾好行李,今夜早点休息。
正因为挑食而闹得兵荒马乱,二楼处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大夫打扮的中年男子背着个大药箱被随行的一位锦衣卫送出来。
闻芊不动声色地抬眼望了望,仍旧给两个小师妹盛汤,直到大夫出了门,她才放下碗筷擦擦嘴起身。
由于千户所的厢房被烧,杨晋一行也只能暂住于客栈之中,熬好的药还滚烫着,黑咕隆咚的散发着热气,和他手边的膏药一起将苦味填满整个房间。
本想等药凉一凉再喝,门外忽听得一阵轻叩。
只当是同僚,杨晋并未在意:“进来吧,没落锁。”
门缓缓打开的刹那,夜色里那抹高挑而玲珑的身影立在外面,绛紫的衣袂勾勒出纤细的腰肢,两手悠闲自在地交在胸下。
他微微怔了下,随后笑说:“你怎么来了?”
闻芊伸出一只胳膊,晃了晃指尖勾着的小盒子,“自然是怕你吃药苦,给你带糖来咯。”
“我哪有这么娇气。”他把周遭的东西草草收捡好,见她还在原地,便示意道,“进来啊。”
闻芊依言带上门,就近拉了把椅子坐下,翘起一条大长腿看他,啧啧摇头,“哎呀,看你伤得那么重,干脆多休息几天再走吧,万一路上病情恶化,岂非是我的不是?”
杨晋褪下半边衣衫,听了这话,垂眸似是而非地勾起嘴角,“皮肉伤而已……怎么,很愧疚啊?”
闻芊眸色有些尴尬,闻言把视线放在屋内四处旋转,不在意道:“什么愧疚,没有啊,你一个大男人,保护我一个弱女子,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么?真是斤斤计较。”
他鼻中发出一丝轻笑,随手把药瓶的塞子捡起,往她身上丢。
闻芊正低头看了下,继而不解地抬眸。
杨晋道:“我就一只手,还不过来帮忙?”
她低低哼了声,抿唇走过去。
半解的衣衫下,隐约能看到厚实的胸膛,臂膀上的肌肉在灯烛中泛着淡淡的亮棕,闻芊捞起他受伤的那条胳膊,手拿着沾了药膏的布巾在伤口处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