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都一言不发了起来,艰难生涩沉默地走过了略显漫长的走廊,沈略几乎感受不到船身的摇晃,甚至可以说,她根本不太觉得自己现在就在船上。
沉默是一剂缓解尴尬地良药,两人送她到了实验室,有略略指明了她的房间,她的一些资料也一并带来放在了里面。
房间就在在走廊最那头,只要走出实验室,再沿着走廊直走就到了。
只要不走错方向,傻子也能找到路。
沈略垂着头听着,一面敷衍了事一般地点着头。
章敦走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倒也是挺细心的。
就是因为他这么细心,不管是谁都觉得他善解人意,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才知道刚才章敦是故意的。
她坐在了实验台之前的椅子上,几乎觉得有些精疲力竭了。
水箱中的两条人鱼都在静静地打量她,用打量食物的目光。她夹在其中,反而觉得有了绝境逢生的感受。
波塞顿扭动了尾巴,像是太平洋那一面的蝴蝶挥动了翅膀,水箱中的气泡随着他的动作翻升上浮,带着些他鳞片上妖异的色彩,像是一团团小火焰一般腾升。
死里逃生的沈略看着他,终于同往日在地下室里一般地自言自语道:“我很害怕。”
波塞顿大概是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的,他的眼底好像根本不会起波澜一般,永远带着深海式的平静,仿佛那来自基因深处。
沈略只是继续说话,她从不在乎倾诉的对象究竟有没有听懂她的发言,她只是想说她自己的话罢了:“章敦总是这样,他觉得这很好玩吗?想到那些事情,我就……真希望世界上没有知道这些事情的人。”
沉痛的,可怖的,拷问人性的往事。原来它们还存在在她的回忆尽头,那些人的脸孔如同恒河沙数,不灭不散。
她活得理性自持,但不是说她能永远如此。
幸而波塞顿永远是个无底的黑洞一般,用他平和的眼神告诉她:“把一切都告诉我吧,我能保守所有的秘密,它们就会像滴入大海的水滴,再也找不到一点踪迹。”
沈略几乎是苦笑了起来:“我的秘密同我一样,只要跌进大海,就再也无迹可寻。”
她这么坐了一会儿,乱七八糟地说了好些话之后,觉得自己已经缓了过来。她同波塞顿对视的时候,或者说是被那双金色的双眼注视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旧日的时光。
沈略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只有八岁。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地下室中,一个没有名字的秘密。
如果波塞顿会说话,他是否会像是一个年长的老友一般,轻声说一声你也长得这样大了。
然而这些永远只是沈略心中的一个幻想罢了,人鱼从未开过口,似乎童话中动人的嗓音不存在,海妖塞壬那引人入绝境的歌声不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希腊神话,阿喀琉斯这个人被他妈放到冥河水泡过之后屌炸天,但因为他妈提着他的脚后跟,没有泡进冥河,所以脚后跟是他的致命弱点。
第13章 诺亚方舟(六)
沈略自从父亲过世之后,便接手了她父亲的工作,那个时候她只有十六岁,还在读高中。
饲养一条人鱼实际上同饲养一条金鱼没有什么两样,定期投喂食物,但也不能一次给他吃太多,因为人鱼也同金鱼一样,永远不知道食饱厌足是个什么意思。
当同一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们讨论着服装首饰、八卦恋情的时候,她同日后一样格格不入,整天研究着父亲留下的笔记。
她那个时候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超过她的父亲。
虽然她当年也有试着同班级里的同学交往,但是均以失败告终。
沈略活得粗糙,但并不神经大条。
沈略只要看一眼她们的神态动作,就能读出她们并不喜欢自己。她并不认为同学对她刻意的疏远算是校园冷暴力,因为到了如今的沈略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不会搭理这样一个怪人。
她总是最晚到校,最早离校,整日一言不发,像是一个幽灵一样地独自生活,无人打算了解她,也无人打算和她说说话。
她就这样带着一种孤独的气质长成了一个并不可爱的人。
因为从来不被理解,浑身上下都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戾气,看人时总是促狭无比,自认为高人一等,无人可比。
她如计划里一般考上了c市最好的大学,但是没有什么人同她庆祝。她出门买鱼回来,却发现永远是空着的信箱中忽然有了陌生的来信。
信件来自他父亲的老友,c大生物系的教授,信中有着年长者的关切,沈略那个时候却偏执症发作了一般,一意孤行地拒绝了对方希望她就读生物系的邀请。
清晨的海面上笼罩着一层薄雾,四面都是寂静无比的。偶然有孤鸟掠过灰蒙蒙的天空,很快映入雾中,消失无踪。
章敦孤身一人站在甲板上,除了凉丝丝的海风掠过他耳边的声音,他什么也听不见,置身这样的景象中,他一时都有些怀疑全世界只有他一个活物。
海面过于平静,像是沉睡的凶兽,带着称重的呼吸与诡谲的心跳声。
他伸了伸懒腰,沿着楼梯快步走下了甲板,静谧的清晨里,他的脚步声格外明晰。
章敦没有去沈略的房间,而是直接找去了实验室,门被沈略反锁,章敦只好翻遍了口袋找出了钥匙。
门被他推开一条缝隙,实验室没有窗子,关了灯里头就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