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扯开依附过紧的喜裙襟领,暗暗赞叹洛莫想得周全——这赏风殿阶上虽然冷清了些,却无人叨扰,倦怠之色不怕人看见,心里便放松许多,且此处不仅能看见御花园中被宫灯打亮了的红火园景,还能一览觥筹交错的三百宴桌,相比将皇席设在园中不知强上多少。
“一日办完也好,省心。”
四碟八碗陆续上桌,翎绮沂拭去凌绝袖唇角挂着的茶水,揉了揉她皱紧的眉头。
“起来吧,他们快到了,让那几个嘴上少德的看见你这样,少不了又笑你软骨头。”
翎绮沂所指“他们”,正是凌绝襟、顾文锦、凌绝袍、林不怀、洛莫、玉千斩和翎秋恨这几个“嘴上少德”的家伙。
皇席本是皇家直系所处席位,但凌绝袖上无老下无小,只有同辈八人,头顶五个已封了王的兄长都因镇守各自封地留在凉夏,灭厄等国,所以身在仲都的仅余凌绝襟,凌绝袍两只;玉千斩和翎秋恨是应邀而来,同为君主国君,断没有屈居殿下的道理,且她们对凌翎二人有救命之恩,怠慢不得;至于洛莫和林不怀,午时还推推攘攘地说不能乱了国礼,结果被翎绮沂一句“你们来,我便退还你们礼金,否则我定征光你们家底”吓唬得唯有乖乖点头。
“朕就是不靠着你他们也会笑朕软骨头。”话虽这样,凌绝袖还是扒着翎绮沂右臂坐正了身子。
酒菜齐备,宫女为二人斟满金樽,凌绝袖看樽中酒液倒映明月,一时玩心大起,伸手取来翎绮沂酒樽错耳一并,两轮圆月相映成辉。
“沂儿,来来来,看朕抓两个月亮给你。”她竖起两根指头,纯纯笑道。
翎绮沂以为她要玩水中捞月的把戏,做了个“鄙视你”的动作,还是很给面子地凑过头去。可凌绝袖并没有去抠杯中“月亮”,而是让下人将临近的宫灯全部熄灭,待得满目昏黑之时,她细掌一翻,将掌心朝向天上明月,凑近杯缘,凌乱的掌纹上果然显出两片淡淡银光,她晃了晃手掌,示意翎绮沂看仔细,随即打蚊子似地拍合双手,嘴里念着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之类从书上看来的大众咒语,老半天之后突然拱手翎绮沂面前,在翎绮沂假装关注的目光中慢慢打开紧闭双掌。
“天上那个是朕的,地上这俩是沂儿的。”
几缕莹黄柔光逃出她的掌缝,翎绮沂咋看之下很是一惊,忙掰开她故弄玄虚的手去瞧,谁知,她掌中竟真捧着两个浑圆发亮的小“月亮”。
“你搞的什么鬼……掌灯,掌灯。”翎绮沂将信将疑地望了望天,拿起小“月亮”细细查看。
绝心决不会厉害得能把小月亮崽子给抓来吧?
上面怎么还有一圈模糊小字——凉夏蓝湖夜明珠。
“让你看治世古籍你跑去看戏法秘笈了?”
不会吧?皇宫大内有淫本秽册也就算了,居然连这种艺人吃饭的活计也弄来,要是流传出去可如何是好,全民大变活人,喷火球,藏鸽子么?
凌绝袖摸摸新郎顶戴,摇摇头。
还是自创戏法呀?
翎绮沂心内激赞,不由上下打量起凌绝袖来。
不错不错。
想她仲景连皇帝都有出街卖艺的资本,何愁家国不兴?
就在她感慨万千之时,宫人呈上百官礼单,她接过,随手翻开一页,当即笑得合不拢嘴。
宰相驼城许,献白银二百五十两,字画一幅;
辅国将军贺联,献白银二百两,自制竹弓一把,配箭三十;
吏部尚书杨琉德,献黄金五十五两,牡丹一株,唐菖蒲二球;
……
看这些官儿们穷的,就差送自留地里的青菜了。
她已三番五次“暗示”朝臣她乃爱财如命,拜金尚宝之人,按正常情况,百官应该相当清楚这喜礼是送得越厚越好。然而这份礼单上六部领衔的贺礼总和,相较平原在位时,差了何止千里,她要不仔细看还真以为自己漏掉了“万”字。
“你看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朕就说朕的官都是清白的,这下信了吧?你一收礼,他们估计连私房钱都掏出来了。”亏她能想出这种馊主意来查贪污,不费时不费力还有钱收。
“嗯……”
凌绝袖眼尖,瞧见百级殿阶上浮起几个鬼祟的身影,个个点阶无声,行速却极快,飙在最前的人还抱着两个水缸样的东西,心知“嘴上少德的”定是避过礼官引路搞偷袭来了,“礼单快收好。”论武功,七人中玉千斩折冠,打头阵的也肯定是她,若被她窥见这种洛国县官级别的礼单,非笑死不可。
“凌兄!”
人未到声先至,如此放肆的,除了玉千斩还有谁。
“恭贺‘二婚’呀!”
玉千斩登得顶阶,把怀中两只大酒坛子望宴桌上一放,毫不客气地抓过凌绝袖面前的酒樽一仰而尽,完全没把自己当客人。
翎绮沂命左右置上宴器,请客入座,“洛皇今日好气派,皇妃呢?”
玉千斩这日是代表友邦之君为观礼而来,云团龙锦袍加身,紫玉金冠束发,加之显赫出身育成的高贵气度,确实不同于平日里一气乱穿的老鸨。
她拍开坛口封泥,登时酒香四溢,“她慢着呢,朕抱着酒都跑得比她快。”实事求是地说,她确实挺快的,玉家轻功本就一绝,十几代来去芜存菁,传到玉千斩这里,无论是轻还是快,都已无人能敌,但她笑翎秋恨“慢”,未免有失公允——翎秋恨即使从未将武艺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