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锦文都不再做声,摆了静待下文的姿态各自立于原地。谁知,她并不打算继续,只伸手取了架子上的外袍和枪袋便匆匆出得帐去。
这人怎么搞的,又开始进入翻脸比翻书快的非人境界了么?如此变态,如何了得。
帐中两人对视一眼,互明心声地撇着嘴,边苦笑摇头,边朝她离去的方向移动脚步。
三个时辰后,凌绝袖策马,踏着满地尸骨,立于已经重列成形的仲景大军前。就在仲景军士摇动军旗,交碰兵器,欢呼着胜利时,她扯住了洒满阳光的缰绳,下马拾起一扇明显不属于汐海军也不属于仲景军所有的藤盾。顾锦文依旧骑她那匹像极了奶牛的“斑马”,越过禁卫骑,来到凌绝袖身边。“你怎么那么肯定汐海军会抛下十二国反军回撤工事内?”反军没有各国国库的公开支持,装备简陋,队形涣散。轻弩薄枪,根本不是仲军的对手,后方作为主要战力的汐海军居然临战脱身,逃也似地急奔汐海境内最近的工事地点,炸了上游堤坝,盛了宽阔的护城河面,挟一副全员坚守之态,坐待仲军。
“因为他们各自为政。”
捂住双眼,凌绝袖累极般蹲在“斑马”蹄前,一动不动。
“怜策郡主,朕问你,就此能不能判定汐海意欲何为?”
从得知前来偷袭的贼军中没有汐海兵那刻开始,她心中长久压着的不祥感徒然又重了几分,但十二国反军的作为难以反映汐海的谋划,她下不得论断,抢出一点时间,却离结束甚远。翎绮沂的命握在她手中,她没有时间像往常那样从容地消磨敌军耐性。
怎么办,怎么办。
“工事内重兵囤积,想入敌探查基本不可能;此战速结,军士消耗甚大,立刻兴兵攻城试其用意也不现实;佯攻的话……”顾锦文回望浩浩兵阵,欲言又止,倒是凌绝袖罕见地接过话来,低声说:“敌军有城墙,高堡,云台,护城河,炮火弓弩射程皆较仲军有优势,朕知道朕的军队暂时近不得前。”凌绝袖有理由相信此战必捷。仲景水师正从水路迂回攻向汐海,到时汐海腹背受敌,长长的战线一拉开,兵力散了,有那些个铜墙铁壁也没用,何况汐海境内没有硫铁矿,军备补给首先会无以为继,多则半月,少则十天,她便又可以回宫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了。
那个人,没事,每天好好地睡着,只是三餐食量越来越小,睡眠时间越来越长,而已。
甲师不敢照实通报的情况她也晓得,只是努力,再努力地不去想,而已。
听完她的话,顾锦文轻佻地笑出声来,那笑容几乎与玉千斩的一模一样,“猪啊猪,他炸堤,你也炸啊。佯攻一定要从正面对垒开始么?他的水系工事只做了年余而已,庞而不坚,引水之源肯定不敢是大江大河,否则蓄水之处会有垮堤的危险,可方圆百里全是沙地,地渗严重,想光靠天水抬池简直白日做梦,所以有源之水肯定在蓄水库附近,而能靠活水灌库,则说明另有位处高地的水源,此处有这样一座工事坚固的大城,能没拦河大坝么?他炸蓄水坝,你就炸拦河坝去。”凌绝袖恍然大悟,就地摊开地图,在尸堆里眯着眼研究起来——地图上确实有一条贯穿汐海的浩然江河处于重山之中,四下山体皆是沙石,植被不生,经年滑坡引起的几个巨大围堰乃是天然的拦河堤坝,蓄水之池——她一拍脑袋直叹失策,原来,她大意地错将这些巨大的围堰当成山体看待,忽略了这种绵延不断却磕磕绊绊的水系特征正是贫沙弱土之地所独有的“三山五堰”形态,顾锦文用不着地图,已从这星星点点的线索中推出此般结论,直教凌绝袖悔不当初没将她踢进主将阵营。
归途中凌绝袖难掩好奇地问:“你到底打过多少仗?”十年前她刚入仲宫时也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虽说作风果断,行事诡诈,但任谁也想不到她竟真的是洛皇麾下幼年折桂的智囊之冠。“我不是你,用不着打那么多仗,”骑斑马的顾锦文与胆子小背上的凌绝袖一比,顿时矮下一截去,但言语的姿态依旧高不可攀,“我只是个从小立志为皇姐分忧的安分郡主罢了,其他全是洛国机密,你个仲景皇帝没有知道的必要。”这和界凌院信报她不宜过问是一个道理,即使两国交往再如何密切,家事与国事终究不能混为一谈。
次日,汐海的护城河水位猛涨快一丈,差点就淹上了城墙根,汐海军在城门外垒起半丈高的防渗石沙墙,城上也多了几个云台哨岗。凌绝袖将大军压在城前五里处,探马不间断地来回穿梭于敌我地界。
汐海的反应很正常,至少在正常人看来。可惜有两个精神病人就是觉得不对劲。
林不怀看顾锦文和凌绝袖一人端了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自己也别扭,索性和同在御帐中的几员大将拿汐海的工事逗闷子,一会儿这个说可以让人趁夜凫水到城墙下埋火药开狗洞,一会儿那个说应该做几个人鸢飞到城上丢火球,更有歹毒的打算往城中水源投毒,总之各执己见,没多会儿功夫就已吵得不可开交。凌绝袖本来就着急上火,哪里受得了这份聒噪,于是命人牵了脾气大和胆子小,拽着顾锦文出得帐外便一路狂飙去到护城河前。
城墙上的汐海哨兵成天望着了无生气的沙土也烦闷得很,瞧这位敌军主帅穿着龙袍就来了,心情顿时一片大好。“戒备!戒备!凌绝袖!”很快,城楼上站满了人,密密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