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和落花山庄判若两个天地,土地板结,蒙着厚厚层白霜,路旁的小水坑里结着一层薄冰。
料峭的寒风刮过,吹得人瑟缩发抖。
两个人打开手中的包袱,加了一件衣服。
田原看到新棉袍穿在身上不肥不瘦正好合身,心里又是一阵难过,没想到月儿心细至此,竟似量着自己的身体做出一般。
两个人朝着徽州方向一路疾行,没几日就到了歙县县城,雇了条船,顺着新安江而下。
这新安江从黄山、大广山之间奔涌直泻,宛如一条青玉带,缠绕盘旋在青山碧空之下,滩高水急,古人有诗写道:“一滩又一滩,一滩高十丈,三百六十滩,新安在天上。”
田原和依依从歙县上船,顺滚直下,一叶扁舟在浪尖跳跃,两岸山中猿声不断,田原和依依脚底运气,直如钉子般钉在舱中,丝毫不敢大意。
船借水势,两天辰光走完了三百多里水路。
这日黄昏,水流渐缓,田原探头朝舱外看去,远远望见天边影影绰绰,夹江而峙着两座砖塔,田原的心猛地一紧,心道:严州城到了!
田原钻出船舱,在船头立定,料峭的江风吹在他的脸上冷冷的。
他双目怔怔直视前方。
他看到了严州城墙,看到城南门外的埠头,就在这里,阿福和九姓渔民帮他逃脱了权吉人的追杀。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这里的一切他都那么熟悉,一年过去了,田原早已不是一年前的田原,而这里依然还是老样子。
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埠头,他都能细数出它们的名字和典故,往事历历在目,田原在这一瞬间恍惚了。
他觉得这里的一切仿佛用蜡封住,直等到他今天重回到这里,才有哪个好心人把外边的蜡揭去,还给他一个温馨的亲近的催人泪下的场景。
船家好心地说道:“公子,你还是进舱去吧,外面天凉。”
田原摇了摇头,泪水又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他看到严州城后面的乌龙山,看到西山岭下的七郎庙,他曾经在七郎庙前的那棵大樟树上掏过鸟窝。
他把红嫩的呀呀张着小嘴的小鸟拿给娘看,讨了娘的一顿好揍,他委屈地记恨了很长日子。
田原叹了口气,他此时完全明白娘为什么要揍他,自己眼下不也是那么一只孤独的呀呀张着小嘴的鸟么?
他听到埠头上传来一个妇人清晰的喊声:“取债鬼,快点家来!”
他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听到严州土话了,他的心猛地一紧。
他看到那个被娘呼唤的孩童仍在玩水,这孩童多象三五年前的他啊。
每天傍晚,娘也会站到院门外,高声喊道:“原原,快点家来!”
而他顾自玩耍,不理睬娘的呼喊,直到娘威胁说再不回家就要挨揍时,他才老大不愿地往家中走去。
船再往前,他看到田家庄院后的那片竹林,看到院前的樟树,院子被江边的芦苇挡住了,田原踮了踮脚,却还是看不到。
田原犹豫着,要不要叫船家靠岸等他一下,他多想看看竹林里爹娘的坟,在坟前站上一会。
田原紧咬嘴唇没有出声,他能对爹娘说什么呢?说孩儿不孝,至今也没有为你们报仇?
大丈夫大仇未报,有何面目告慰九泉之下的亲人?
田原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泪水,目光里射出冷酷的仇恨的光芒。
船家看了看他,暗自纳闷,这公子好端端的,偏喜欢到舱外来吹凉风,哟,怎的又流泪了,莫非是和舱里的媳妇吵架了?
船家摇了摇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