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走出地铁站时,忘记了在第一时间闭上右眼。
在夏日周末的下午六点,依旧明媚的阳光如同烧红的钢针般倾泻而来,一阵伴随着痉挛的刺痛顿时覆盖了他右侧的眼球。
嗷。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闭上眼睛,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捂住了右眼。
疼痛并未消失,不过至少这样能给他一些精神上的慰藉。
该死的主序星……
在心中暗骂一声,他扶着眼睛,迈着不快不慢,但却颇为稳健的步子走向千米开外的那处别墅区。偶有路人惊异于他苍白的肤色和全身漆黑的装束,但也仅仅是惊异片刻,便转开了眼睛。
毕竟……他那张脸就好像随时要打人一样。
在那漫长的痛苦中,他渐渐走近了那颇为豪华的住宅区,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了门禁卡。
然而门禁卡被他放在了在右侧的口袋,为了掏出它他只得放下了右手,于是,又一阵凄厉的疼痛袭击了他。他嘴角再次牵动,迅速将卡片塞入左手后快步刷卡进入了小区。
进入后,他快步走向了小区东侧的一栋漆成黑色的别墅,举起之前一并掏出的钥匙,伸向锁孔。
开门之前,他稍微思考了一下,但随即眼睛里无法忍受的疼痛便让他下定了决心。
算了。他想着,一把推开了门。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
阴凉的气息伴随着黑暗在屋里向他诱人的招着手,他多少带着点迫不及待的钻了进去,关上了门。
眼底的锐痛瞬间消散殆尽,然而……长久以来的折腾让他清楚地知道,这事还没完。
他来不及抹去额角的汗水,就反手打开了莹白色的冷光灯。
灯光亮起,恰巧赶在眼中的那股冲击感产生之前。他似乎听到耳旁有一阵低沉而失望的叹息闪过,继而消逝。
他擦了擦汗,锁好门,坐在了那张柔软舒适的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而在冷白色的灯光下,这间屋子那诡异的特点……亦是展露无遗。
它竟然是纯黑色的。
从墙壁到家具,没有一丝异色,全都是最深邃的黑色,并且多数都带有中二哥特风格的诡异花纹,看起来有着一份十足的阴郁与恐怖。
黑色的窗帘不知是什么材质,隔绝了一切阳光,而整间偌大的双层别墅里,只有他的皮肤和天花板上的嵌入式冷光灯散发的灯光是苍白的色泽。
他就像是一座黑暗的宫殿中……一个躺在黑色王座上的幽灵。
而此时,躺在王座上的他有些困倦——似乎是精神过度紧张带来的后遗症。他揉了揉太阳穴,却无法驱散那种困倦。
电视上的新闻里在又一次重复对那架失踪的飞机给出的最终结论——那个谁都已经预料到了的结论。索然无味的新闻令他更为困倦,于是接下来,他就瘫倒在沙发上,昏睡了过去。
然而在闭眼前,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他似乎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笑声。
当他被迫醒来时,眼前是一片漆黑,而右眼中似乎有什么在疯狂的冲撞着,仿佛是一只被囚的野兽,想要挣脱脆弱的牢笼。
啊……哦。
他的第一反应是窜起来就拍电灯开关,但是屋里却依旧是黑暗的令人头晕。
又按了几次,却依旧没有反应,于是他终于意识到——停电了。
唔……他默默地虚起了眼。这到底是单纯的人品作祟呢……还是……
再度增强的冲撞感迅速打断了他的纠结,此刻他的感觉简直就像是眼睛里有一台上个世纪的蒸汽活塞机。一把抓住门把手,他就想要开门而出,然而……却没有按动门把。
于是他想起自己锁上了门。
如果要说此刻他脑海中最先跳出的四个字,那大概是——“作茧自缚”。
蛋疼间,他猛然又听到一阵尖笑——一种尖锐,阴森,甚至还自带回声,简直就是恐怖片的经典配音的笑声——不由得嘴角一抽。于是,紧迫感让他没继续用脑中的垃圾话浪费时间,他三步并作两步,迅速的扑向了拉紧的窗帘,一把拉开。
然而迎接他的,是新一轮的失望。
黑夜……已然笼罩了大地。
而在这座城市那糟糕的空气环境下,天上甚至没有一颗星星,同样……也没有月亮。
而看着那一片黑,他竟然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呵……”
莫名的,对着那空无一物的黑暗,他发出了一声嘲讽的笑。
接着,他慢慢的转过身,走向屋内,站在了一面黑框的镜子前。
他看到了……一只黑底白瞳的眼睛。
他的右眼。
而他的背后,趴着一道黑色的模糊人影……看不清面孔与身形。
“晚安。”
他不喜欢那句话,也不喜欢那个声音。一点都不喜欢,一直都不喜欢。
但如往常一般,在他试图张口的瞬间,他的意识就已经被剥夺了。
黑暗,取代了视野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