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宓姐儿,为人子女皆是如此,尤其是女子,更是自古都是需听从家族的安排,以德为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其实相较其他人家,你祖父祖母还有你父亲,对你已经算是宽容至极,更不曾做出任何为了家族利益而不顾你意愿的行为,你也见过……”
“是做不到还是不想?”以宓突然打断夏大夫人的剖心之言,笑问道。
对着以宓分外明亮带着些笑意的眼睛,夏大夫人一噎,竟是一时答不上来。面前的这个侄女,可半点也不好哄劝或糊弄。
以宓问完这句却也不再看夏大夫人有那么一丝狼狈尴尬的面色,而是低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继续等着夏大夫人的话。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大伯母韧性很强,定不会气馁,还是会继续说下去的。
果然,夏大夫人看着以宓好半晌,面上微烫,心头各种滋味翻滚,但终于还是咬了咬牙把最后的话都说了出来。
她道:“宓姐儿,不管你心中是作如何是想,对我们夏家又是何种心态,但世情如此,礼教如此,你既是夏家女,是你祖父祖母的孙女,你父亲的女儿,那么为了你自己的名声,为了燕王的名声,哪怕是面子功夫,你就也得做。”
“宓姐儿,大伯母说这些话也是为你好,这么些年来,想必也没人教你这些,但你将来身处高位,这些都是顶顶重要的。夏家,你可以不必掏心掏肺,对你祖父祖母,你也可以只是尽上最基本的孝义责任,不去走心,但却不能不做,这样并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你自己,让别人对你的品德,对你的言行,对你的出身都无从诟病,如此才是长久养福之道。”
说到后面,夏大夫人像是寻到了支撑,面色也一点一点郑重起来,恢复了些长辈的样子。
以宓笑,抬了头看着夏大夫人的眼睛道:“那么,如果我就是不在乎,就是不愿意拿我的东西,我的温泉庄子,我的财物来演这出祖孙情深,父慈女孝的戏码呢?”
有些人,在满口的仁义道德之下,藏着到底有多贪婪的心,她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明明是恨不得把你榨干喝了血再把皮肉打包卖掉,可却还像是站在道德至高点,错的都是你,他们做什么都是对的,你不顺着,就是不孝。
第41章
夏大夫人瞪着以宓,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以宓起身,然后对着她,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不愿意。大伯母,谢谢您的‘好意’,不过,夏家的好意我从来不敢领,也不会领。你们若愿意,相安无事便罢了,若总想‘替我着想,替我的前程着想’而要这样那样,那我也就只能想法子让你们没办法‘替-我-着-想’了。”
说完也不看夏大夫人已经煞白的面色,就转头对隐在后面的缃素道:“缃素,送客。”
夏大夫人近乎哆嗦地起身,她看着面前这个侄女,如同从来不认识般,以宓却早已不看她,只转了身看向窗外的梅林,此时已是早冬,已有三三两两的红梅爬出来,妆点着外面萧肃的园子,带出点春意和喜意,而缃素已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来,对着夏大夫人伸手摆出了个送客的姿势。
夏大夫人离去,隔了不知多久,以宓转身,对着站在花厅中不知何时入来的穆元祯轻笑道:“你都看见了?你看,这就是真实的我,不近人情,不孝不贤,就是我的‘家人’也都会说我会影响你的名声,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喏,我的母亲还曾说过,最好我能远嫁去北沅,这样也好不拖累旁人。”
我自小就是这么个人憎鬼厌,不讨喜,不吉利的存在。
以宓笑得很平静,穆元祯却像是又看见了很多年前那个明明才只有四五岁,别的小姑娘还在母亲怀中撒娇的小姑娘,却站在大树下努力隐藏着自己的悲伤和渴望,努力扮着若无无事的小姑娘,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针扎过,初时不觉,那痛却慢慢渗出来,直至痛入骨髓。
他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直看得她的笑不自然起来,一层绯色慢慢染上面颊,头也慢慢垂了下来,目光开始游移,他才道:“你唤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么一出?”
以宓咬咬唇,低声道:“我,总要让你在我们成婚前知道真实的我是什么样的,反正,我是不会为了名声什么的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的。”
后面这一句话却是已经带了些小小的孩子气了,穆元祯笑出来,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温声道:“傻瓜,你早知道我是自你幼时便已开始注意你,那么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情况,夏家的情况?他们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样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或许比你自己还要清楚,因为你会自己欺骗你自己,遮掩你自己。
以宓抬头,大眼睛带了些困惑似迷雾般地看着他,穆元祯便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她黑黑的眼眸中,他看着她,刹那间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人,而他的心神也被吸进她的眼眸,只觉呼吸都停滞下来。他伸手,便用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
以宓只觉得他的手热热的,烫烫的,带着些他的味道,盖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