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三刻,天光大亮,一辆双穗竹帘马车停在法门寺的角门外,隔着竹帘能影影绰绰瞧见两面有两道身影,一着桃粉配亮红抹胸,一着蝶粉配水蓝上襦,一梳双垂环髻,一梳茴香髻。
过了一会儿,梳双垂环髻的少女当先下来,两道眉如浅黛,剪剪水眸黑白分明,明眸皓齿,丽光四射,不是董萱莹又是谁。
车上另一名少女是董怜悦,肌肤幼滑,笑容俏皮,说话时露出一排雪白齐整的牙齿,周身透着一种青春活泼的气息,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可与董萱莹一比,仍是远远不及。
“二姐,我听居嬷嬷说母亲她们要下山呢,我也想跟她们一道回家,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董怜悦问。
“不了,”董萱莹曼声道,“律念师太正用药物帮我调理身体,还要再过个三五日,到时母亲会派人再来接我的。你们先回吧,代我向老夫人问安。”
“那我进去了,外面风大,二姐你身子弱,快调转马车回庵堂歇着吧。”董怜悦关怀道。
“不急,我还想在这里透一透气。”董萱莹道。
“那……二姐你慢慢透气,我去向母亲请安,和四姐她们一道回府了。”董怜悦作别了,“二姐你自己多珍重啊。”
“五妹慢走。”
董怜悦辞了董萱莹,正好遇上宋氏她们一行人在寺门口套马车,宋氏、韦棋画、董阡陌乘大车,丫鬟嬷嬷乘小车,季青骑马随后。
董怜悦笑一笑,奔上去向宋氏行礼,“母亲,女儿好生惦记你!”
宋氏道:“你这孩子,怎么自己跑来了,胆子太大了,万一路上出个事儿怎么办?”
董怜悦撅噘小嘴,分辩道:“悦儿实在太思念你们了,老夫人也是念叨二姐和四姐,怕你们在这里缺衣少食的,冻出病来可怎么好。悦儿求老夫人让我来看看母亲,老夫人一下子就同意了,悦儿这才来的,求母亲宽宥。”
宋氏含笑道:“既然是老夫人同意的,那倒也罢了,等回了家再纠你的错。”
董怜悦瞄了瞄其他人,忽而压低了声音说:“女儿还有一事禀母亲,是咱们家里的事儿。”
“家里?”宋氏的笑意凝了凝。
董怜悦往前两步,凑到宋氏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宋氏听后,一张笑脸突然就僵住了,而后缓缓恢复,又重新换上端庄的笑容。
董阡陌离得较近,不过隐约只听到“父亲”、“汤姨娘”这么两个模糊词眼。
“哟,舅夫人你瞧你们母女,这才两天没见不是,弄得好似十年八年没见一般。”已经登入马车的韦棋画笑了,“真叫我们这些人羡慕不来,若是我的小荔长大了也像舅夫人你的女儿这样贴心,我就知足了。”
宋氏笑道:“那怎么能一样,王妃你生的是儿子,将来从文从武,都是独一份儿的好苗子。我这几个淘气的女儿,别的本事都没有,就是缠人。”
韦棋画温柔一笑:“快上车来,舅夫人,两位表妹,咱们路上好好说话。”
董怜悦心下一动,回头刻意找寻,果然见一抹桃粉身影往法门寺的佛殿后方走去,听说毓王表兄还没离寺,可以想到董萱莹这么圈圈绕绕的是去做什么了。
“母亲,咱们不等二姐一起吗?”董怜悦问。
“不等她了,”宋氏笑道,“那孩子喜爱这里的竹林和山泉,说练琴极好,还要再多住几日。”
“我也喜欢这里,可惜我才住了一日。”董怜悦噘嘴。
“下次再来。”宋氏慈爱道。
这时,董怜悦回头看董阡陌,“四姐你望什么呢,还不上车。”
董阡陌道:“我等桃枝呢,这一趟直接回府了,得把她也带上。可气那妮子手慢脚慢的,等到现在还不来。”
“那让居嬷嬷她们那一车等吧,咱们先走。”董怜悦提议。
“可是我腹中空空,还等着桃枝给我带的梅子酥呢。”董阡陌有些为难。
“你这孩子,用早膳时不正经吃,只惦记吃零嘴,这可不是好习惯。”宋氏嗔怪着,忽而又想起什么,“对了,今儿一大早还没看见王嬷嬷,她上哪儿去了?”
董阡陌道:“我刚问了稻穗也没见过,是不是回菜根庵收拾东西去了。”
董怜悦也道:“我刚打庵堂那边儿过来,也没见着呢,可能不是走的同一条路,没遇上。”
那一边,季青催道:“再不走就到晌午了。”
这时,一个绾双髻的小丫鬟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跑过来,怀里揣着个包袱,正是董阡陌在等的桃枝。
董阡陌接了包袱,拉长脸责备她:“十几个人等你一个人,你怎么这么慢!”
桃枝委屈道:“奴婢不认得路。”
“整个山上才几条路?真是人笨万事难,你说还能指着你做什么?”
“可奴婢不是给您送来了么。”桃枝嘀咕。
“你还犟嘴!”董阡陌瞪眼。
“好了四姐,”董怜悦笑劝道,“何必跟一个不懂事的丫鬟较真儿,咱们快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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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登车后,马车走起来,韦棋画、宋氏、董阡陌、董怜悦共坐一厢。
韦棋画和宋氏都被季玄的蜻蜓点水“关照”过,昨日晚膳之后的大部分事已记不清了,这二人的记忆还停留在小荔要不要拜董阡陌当干娘的问题上,又开始了一番你来我往的友好商谈。
“王妃有所不知,”宋氏道出原委,“我这女儿虽然八字带水,但被我娇惯坏了,并不是一个水样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