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调尖细的声音由远至近,一波一波荡在耳畔犹如回音。安夏王起身对镜整理衣冠,他所着的冠服便是骑装,蓝底银纹滚边镶狐毛,红蓝宝石腰带束腰,尖头黑靴刺有狼兽图腾,锋芒毕露总会惹人非议,如今流言蜚语又是铺天盖地,卿卿不免替他担心。
“你随本王一起进殿面圣吧。”
安夏王侧首看向她,话说得很轻,言语之间却含着一股从容。卿卿颔首,转过身子对镜扶冠深吸口气,指尖落下刹那便抚去眉间疲色。一时间错影恍惚,好似回到桃花翩然纷飞夜,安夏王不由凝神而视,她身上蓝袍素净,脸上脂粉未施,谈不上倾国艳/色,也算不上绝代风华,然而曾经就有这么一张脸令他魂不守舍,醉生梦死。见卿卿回头,他收起目光,浅浅一笑化去旧影,一切全当没发生过。
卿卿随安夏王端步入殿,一踏上白玉阶,文武百官齐声高颂王驾,肃然之气不禁令人抖擞。能见到当今圣上可是无比荣耀之事,而这荣耀背后怕是天罗地网。安夏王坦荡无惧,大有“泰山崩顶而面不改色”之势,有他在前卿卿心中惧意也无影无踪,下脚沉稳笃定。见藩王上殿,满朝文武纷纷垂首避目以示得体,萧老太爷位高权重自然是在众人之前列,一眼便能看见。
殿内金砖铺地、碧玉为梁,梁上盘有双龙,瞪目舞爪栩栩如生。燕皇端坐龙椅之上,头戴通天冠、身着绛纱袍;面容清肃,不怒而威。安夏王走到龙座前正身行大礼,卿卿也跟着下跪叩首。
“二位快平身。”
燕皇抬手虚扶,声音清亮,中气十足,听来不像有病之人。卿卿谢过圣恩,起身时不由偷瞄了眼,燕皇近花甲之年,双鬓染白,美髯垂胸;虽说年事已高,但他体态神色仍有旧时英姿,只不过坊间流传其沉湎酒色,不思朝政,整日炼丹制药欲求长生不老,路上她就在想这次请她去或许也是为了制什么药。
燕皇笑容可掬,好似见到他们二人龙颜大悦,几番寒暄之后,安夏王敬言说要献上厚礼。燕皇颔首应允,话落,一僧入殿,四名沙弥抬着一架紧随其后。众臣往旁避让,高僧走到殿中央后便绕架颂经,手持法器洒水祈福,经念完后他掀起架上红布,一座一人高的白玉坐佛赫然跃出,坐佛状若真人,洁白晶莹,裟冠上的各色宝石熠熠生辉。
燕皇信佛,一见此宝惊诧万分,不由起身拜念,众人跟着纷纷跪拜起来,一时间就听到文武百官谄媚之声以及嗡嗡嗡的颂经声。卿卿见状觉得有些好笑,无意间她突然感觉到无比刺人的寒意,寻着望去只见那人冷眼而视,神色与几年前一模一样。卿卿不禁怔了下,萧涵在这儿,萧清也在这,看两人身上官服就知今非昔比,她好似暴露在陷阱中的兽无所遁形。萧家两兄弟并未站在一处,萧清双眼迷离,魂不守舍像似还没睡醒;萧涵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冷厉似剑。他仍是咄咄逼人,眼中仍有将她推向绝路的阴狠,或许这qín_shòu不如的男人以为她还是从前的奴,以为她软弱可欺,卿卿嗤笑一声视而不见,转过头去神色如常。
安夏王似乎有所察觉,可侧首看去又没发现异样。燕皇就看着宝物喜不自禁,忙命人将佛像送于经楼供奉,然后又要设宴替安夏王接风洗尘。这宴避不得,就算一百个一千个不愿去,卿卿也得硬着头皮上,看到众官退下,她不由吐出一口气。安夏王心领神会,走近在她耳边轻声道:“知道你累了,再忍一忍。”这话有些让卿卿意外,心里想些什么好像都逃不过他眼睛。一文臣拖拖拉拉走在众人之后,出殿时有意有意地回眸一眼,他看到了,而她并未看见。
宴就设在霞祥殿,殿厅虽小但布局精致,温馨惬意倒有几分家宴味道,安夏王与卿卿自然算是上宾,从燕乾殿退下之后二人便来到此处静候。没过多久,燕皇就换好便装款步而来,看来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卿卿跟在安夏王站起身,眼角余光却见燕皇身后那抹海棠红。
“陛下,您仔细脚下。”
软糯甜嗲地一声轻嘱,唤得人骨头酥掉大半,然而卿卿听到这声音就像是身置寒冰之上,不由打了个寒颤,她不顾君令抬头看去,只见燕皇身后的美人儿两颊带娇,笑靥如花,头上步摇正随之轻笑微颤。
“皇上万岁,昭仪娘娘千岁。”
宫婢们都是这么称呼那位美人,卿卿听后许久没有缓神,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眯起双眸又好好打量一番,然而除了发饰衣冠,那人并未变化。在她脑子里这位美人是娇滴滴的萧家大小姐,是将来的太子妃,为何她会出现在这儿?为何她又跟了圣上?卿卿魂魄出窍,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请的安,说了些什么话,抬起头就见萧滢在朝她笑,笑得无邪,笑得开心,似乎还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大小姐。安夏王鞠身施礼,卿卿回过神后不由慢了半拍。燕皇笑着邀二人入座,紧接着宫婢内侍们鱼贯而入摆酒上菜。
“二位此次长途跋涉,定是劳累,来,朕先敬二人。”燕皇举杯赐酒,安夏王连忙起身跪谢,面上恭敬无比。“臣岂敢受如此圣恩?多谢陛下。”
喝酒要跪,吃菜也要跪,这顿家宴前后不知跪叩多少几次,安夏王到了燕皇面前已无平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