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而来，黄烟直升数丈。

“横四，纵十五。”

慕梓安盯着的是老人的手指。

用手指指尖夹着棋子。手指微弯，然后再放在棋盘上。

老人放在棋盘上的手毫无停滞。棋子似乎带着真理、又仿佛拥有生命般，看起来就像是下在它本来就该所属的地方。

指尖离开棋子的瞬间，棋石仿佛传承到老人自身的意志与力量般，微微地散发着光辉。

慕梓安的胸口激动地狂跳着，心里升起了一个想法。

我也想，我也想像老人一样，拥有有生命的化学。

自信满满，如行云流水般……

随心所欲。

慕梓安的手自然地伸向棋盒，取了一颗棋子。她抬起手，将棋子夹在指尖当中，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棋子。

棋盘瞬问变得鲜明，上头排列着黑子及白子。

该下的地方。该下的时候。慕梓安完全没想到这些。

她只是，看到了。

那些欢呼雀跃的化学元素。

垂下手腕，放下棋子。

棋石碰撞棋盘的声音震动在空气中，彷佛有电流从手腕通向指尖般。

慕梓安瞬时僵住。

别说是慕梓安了，就连老人也是一样。

毫无余音，声音消失了。

慕梓安将指尖从棋子上抽回，自己的手变得好像不是自己的，她缓缓道。

“横十六，纵五。”

老人愣了一下，回过神，看着慕梓安身后渐渐升起的狼烟不禁点了点头，眼睛有满意的神色，然后亦落子，身后也升起了一道道的马匹，显得气势汹汹，有气吞万里如虎之势。

气势压人。

烽火狼烟升，兵戈起。

两人落子不急不缓，各自布局着，转眼间就落了数十子。此时，慕梓安被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然后一败涂地，而身后的狼烟也被老人的马匹所踏碎吞噬，接着慢慢消失。

一局终。

“爷爷很厉害。”

慕梓安感叹，虽然老人与自己对弈，并没有像对国字脸老人那么凶狠，但他所表现出来的棋力却比那时还要强悍。

虽然慕梓安一夜在生死棋城有所得，但也不过是能力尚弱。

老人笑了笑，道。“厉害的是你，老夫我超脱几千年，你却还能将一盘必死之棋，硬生生逼我走了几十步，难道不厉害吗？”

慕梓安惊讶一下，想不到老人会给她这么高的评价，腼腆地笑了笑，然后道。“爷爷，我可以回去了吗？”

老人点点头，道。“可以，你在里面呆了两年多，现在算算应该快十五岁了。你要谢谢你的监护人，她把那冤魂在医院里拖了一年，否则你现在应该早被火化了。”

也要谢谢你自己，若不是你在观棋时说出的那一步，否则我也不会在三个月前，自损修为，维持住你的基本生理特征……

“爷爷，莉莉走了吗？”慕梓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着。

“嗯……”

这孩子真敏锐。

老人抬头看了一下慕梓安，然后皱了皱眉头，最终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她刚走，你现在快点回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啊？”

慕梓安疑惑了，为什么刚刚老人会停顿了一下？但她没有多想，听到下半句‘晚了，就来不及了’，不禁脸色一变，火急火燎地往外。

“你的天赋太可惜了……再帮你一次吧，小家伙。”

看到慕梓安脸色突变跑出去的身影，老人笑了一下，挥开一扇门，朝里面走了进去。直至看到奈何桥，才停下了脚步。

桥上的孟婆穿着一身青色衣裳，有点驼背，脸上和手上的皮皱的比普通年过花甲的老人还厉害，脖子上有几条微微垂下的干瘪皮肉。

此时她正在给每一位从此处走过的生魂替碗白色汤药，每次生魂喝的时候，她都是紧盯着，直看到汤药从他们喉咙里滑下的那一刻才露出满意笑容。

老人来到孟婆面前，说道。

“孟师妹，我来看你了。”

孟婆抬头看着老人，心中一紧，随即道。“师兄。”

“你应该明了我的来意了，划掉名字吧……她不属于冥界了。”

“……好。”

老人看着孟婆划掉了生死簿的名字，随即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牛头马面，才走了几步，见没有任何人追上来，又叹了一口气，落寞地握紧了他手中的黄皮灯笼。

……

他蓦然间变得飘忽起来，缩地成尺，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中，慢慢淡成一个极其模糊的身影，透着一股无尽的悲凉。

一段古老的吟诵声仿佛从远古时空穿越而来，清澈洪亮的声音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苍凉，但铁骨铮铮。

“哎，走马灯，走马灯……没有马，何为灯？”

声音很缥缈，有些不真实。

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消失后，马面忽然想起来什么，内心有着一股莫名难言的哀。它想要追上去，却被牛头猛地拉了拉，低声呵斥道。

“马兄！你已经不是他的马了，我也不是李耳的青牛了，别被执念昏了头啊！”

说完，眼神晦涩地偷瞄了一眼孟婆。

“她还看着你呢。”

————————

醒来时，慕梓安觉得脑门一阵刺痛。

“医生医生，她有反应了！”

“奇迹，真是奇迹！赶快叫她老师过来！快去啊！”

“哦哦。”

慕梓安难受地睁开眼，却在眼皮眨动的刹那，就听闻耳边传来几声陌生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