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坐镇主场劳伦斯·乔尔老兵纪念球馆以87:80战胜北卡罗莱纳大学威尔明顿分校的次日清晨，当艾毓瀚全身上下皆带着篮球场上清冽的寒气练球归来时，正好看到室友波蒂·诺奎斯在大包小包地收拾行李。起初艾毓瀚以为波蒂·诺奎斯要转学或者退学，后来他才反应过来，今年的圣诞节假期已然非常临近。

其实也难怪艾毓瀚想不起来，虽然他已在美国居住将近四年半时间，但作为地地道道的中国人，艾毓瀚从不过什么圣诞节。更不要提亡友泰勒·普莱斯正是在去年圣诞节时去世的，这愈加令艾毓瀚想起伤心回忆，愈加令艾毓瀚不愿去庆祝圣诞节这个西方节日。也许校园里已经贴出关于圣诞节的横幅之类，但艾毓瀚并未去留意——他向来不去留意与自己无关或者对自己没有用处的东西。“或许我在大家眼里是个来自东方的另类吧。”艾毓瀚这样想着，把篮球丢在自己床脚边，看着波蒂·诺奎斯忙来忙去。

“嘿，你圣诞节假期回家吗？”波蒂·诺奎斯边把帆布包的拉链拉好边开口问道。

“我应该不回家吧……”艾毓瀚皱起眉头，“你应该知道，我们向来不过圣诞节的……”

“啊，也是……”波蒂·诺奎斯简短地说道，把他的两只帆布包重重地丢在地上。

其实艾毓瀚猜测爸妈应该是希望自己返回芝加哥度假的，前不久他们刚刚从中国飞回来，而且自己也有将近半年时间没见过他们，也确实应该全家团聚下。可是艾毓瀚内心里并不太情愿回到那座静谧庄园去，他不太想去面对自己的爸爸，因为爸爸肯定会问起自己的功课，然而自己学习金融的成绩并不算好。与此同时，艾毓瀚也不敢确定爸爸对自己继续参加篮球比赛持何种态度，虽然自从自己再次夺得伊利诺伊州高中联赛冠军后爸爸对自己打篮球持默许态度，但考虑到如今自己那并不算好的学习成绩，艾毓瀚心里没有底……

不过，倘若自己返回芝加哥，自己倒是能够到拉娜墓前祭奠亡魂。此刻想来，拉娜独自长眠于青草地下，想必很寂寞吧。此时艾毓瀚突然意识到，到圣诞节时，正是拉娜去世整整五星期的日子，也许这正是这个圣诞节对自己的仅有意义吧……

这时波蒂·诺奎斯的声音将艾毓瀚从悲伤思绪中拉回现实，“今天晚上在你们的篮球馆里有场圣诞舞会哎，你要不要去呀？”波蒂·诺奎斯如此问道，“听说这里的圣诞舞会向来都很热闹。”

然而艾毓瀚却沉默下来，他向来都不是对舞会非常热衷的人，他还记得去年自己在惠特尼·杨高中的圣诞舞会上与周围人事物皆格格不入的感觉。倘若拉娜还在，也许自己会陪着拉娜去参加某场圣诞舞会，然而如今拉娜已殁，自己独身去参加圣诞舞会也就没什么意义。心念至此，艾毓瀚不由得微微叹口气。

“我不太喜欢去舞会那种地方，你自己去吧。”艾毓瀚语气淡淡地说道。

“哎呀，那多可惜呀！”波蒂·诺奎斯的语气中果然透着极为惋惜之情，“舞会上肯定有不少美女，你去的话肯定能够泡到妹子。要知道，现在学校里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你呢！”

波蒂·诺奎斯话音未落，艾毓瀚已是心中火起。“现在你就是把艾玛·沃特森找来当我的舞伴，我也不会去参加舞会！”艾毓瀚强压着心头怒火冷冷说完，径直去洗手间洗漱，只留下有点儿不明所以的波蒂·诺奎斯。

而当艾毓瀚独自闷闷地吃着午餐时，波蒂·诺奎斯突然在餐桌对面坐下来，并郑重其事地向艾毓瀚道歉。波蒂·诺奎斯说，他没有想到艾毓瀚直到现在依然沉浸在拉娜之死的痛苦中，上午时他不应该说出那番话。艾毓瀚只是悲伤地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心里已经不再责怪自己的室友。

不过艾毓瀚依然没有随波蒂·诺奎斯去参加晚上的圣诞舞会，在波蒂·诺奎斯及其女朋友离开后，艾毓瀚再次抱起篮球直奔楼下的篮球场。而当艾毓瀚坐在篮球架下仰望夜空、听着从劳伦斯·乔尔老兵纪念球馆那边隐隐约约传过来的各种声音时，蓦然发觉此时的自己是如此的寂寞孤独。

在次日上午，波蒂·诺奎斯离开学校后不久，艾毓瀚就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问他是否打算回家度假。

艾毓瀚当然不愿意回去，与回家相比，艾毓瀚倒宁愿孤独地待在学校里，至少这样自己还能够过得随心所欲些。其实艾毓瀚心里也清楚妈妈叫自己回家并不是为过圣诞节，而是要借此机会全家团聚下。虽然在自己不愿回家这件事上艾毓瀚感觉有点儿愧对父母，可是想到爸爸看自己时的表情与眼神，艾毓瀚依然唯恐避之不及。在返回芝加哥到拉娜墓前祭奠与留在学校过随心所欲的生活之间权衡再三后，艾毓瀚最终还是选择后者。普天之下大多数人都迫切希望着能够回家，而自己却独独不愿回家，也确实堪称另类，不过艾毓瀚也希望冥冥中的拉娜能够原谅自己。

圣诞节在西方社会中的地位就像是春节在中国那样，因此在圣诞节假期里学校内几乎没什么人，向来人来人往充满欢声笑语的学生公寓亦变得静悄悄地，甚至寂静得有些可怕。这些艾毓瀚倒毫不在意，依然每天早晨穿过积雪的偌大校园去大学林荫道旁献花，然后继续磨练自己的球技。白天里艾毓瀚可以看看自己喜欢的书籍，偶尔练习下吉他、截拳道以及毛笔字——艾毓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