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昔日看不上他的妙龄少女会争先恐后的急着献殷情,她不想做那样的人。
也并不是因为涸谷一事中,王二哥没敢陪她同生共死才导致她一直后来对王二哥颇为冷漠。是王二哥贪生怕死也好,是他念及家中老母想要尽孝心也罢,谁都没有要为喜欢之人赴死的义务。
她今日的拒绝,只是因为——
她苏方沐,早已心有所属。
因为人的心啊,永远都是很明亮的,它永远都会向最暖的地方靠。若是一个人因为未知的恐惧抛下你,而此时有另一个人面对已知的恐惧为了你宁愿舍命而上,最终选择为何,再明显不过。
“时如流水,白云苍狗。”苏方沐淡淡的吐出这句话,对着王二哥行了个万福,便绕过齐家石屏,往里室去了。
齐焉早在一旁等了许久,因为顾虑到是苏方沐自己的事情,觉得还是先不要插手的好。便一直没有打扰他们说话,但此时见苏方沐已经进去,而这耿直的王二哥和他的五箱厚礼还杵在齐家门口,感觉要是再让他们这样大张旗鼓的留在这里,齐家门口的街市就都不用做生意了。
“状元爷,在下齐严,是齐家家主。”齐焉对着王二哥作了个揖,先礼后兵,礼还是要做足的。
“齐公子。”王二哥因身份在,只是对着齐焉点点头,算作还礼。
齐焉将腰间别的扇子取出,一下一下在手心敲击,“状元爷饱读诗书,难道会不明白苏姑娘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
时如流水,白云苍狗。世间万物在时间面前永远脆弱的不堪一击,五年光景水般流逝,昔日的青梅竹马,难道就要变为陌路之人?他不甘心,他怎能甘心?
王二哥双手成拳,额间青筋突出,他苦读数年,终于一朝金榜题名,为的,就是能够在苏方沐心中有所改变。他不再是那个懦弱不能没有前景的村夫,而是衣锦还乡圣眷正隆的状元爷。
但是为什么,他青梅竹马的妹子眼睛里除了冷漠就是疏离,过往的温情半点未存。
“她还是在怪我。”
“哦?”齐焉正愁无从下手,想不到这状元爷自己爆出了一个软口,商人狡猾的本质促使她决定顺藤摸瓜,“怎讲?”
王二哥到底还是个耿直的,从不工于心计的他被齐焉状若不经意的一问便套出了口,“我曾经眼睁睁看她入了一处有去无回的山谷,却未曾与她同往。”
齐焉闻言暗自腹诽,原来如此,难怪苏姐姐不喜欢他。自己不会争取,怪得了谁?!
怒从心头起的齐焉决定捅上一刀,于是她打开扇子对着王二哥潇洒一笑,“那若是现在这件事再发生一次,状元爷会如何选择?”
这一问将王二哥顿时问的愣在了原地,如果苏方沐再次跑入那种危险丛生的地方,此时的他会不会愿意护她在怀呢?
围观的众人皆不明所以的看着方才还意气风发的状元郎眼角泛红大步离去,却没有看到状元郎的眼中写满的懊恼。
他终究不愿为了一个女子,舍弃他的所有。不论他微如云泥,还是身家煊赫。在情之一字上,他永远都是一个弱者。
齐家门前人渐渐散去,齐焉早收了扇子潇潇洒洒的去吟娥面前邀功。街脚巷尾,一截红袖隐露,继而整个身影走了出来。
红衣金冠,风华无双。
只是眼角眉梢藏着无尽的愁怨,再没了从前的绮绻。
这幅样子若是让众仙看见,恐怕他们就要示上自己的法器,看看这个冒充陵光神君的是何方妖孽了。
陵光在这块地方已经站了很久,她看到五箱重礼抬到了齐家门前,她看到王二哥对着苏方沐苦诉衷肠,她还看到苏方沐对王二哥无情的拒绝……
飞入鬓间的长眉微微蹙起,那般情形若是换在半个月前,她怕是早就冲上去将那王二哥撵走,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可如今,她神体已复,随之而来的是亘古至今的记忆,以及她身为庇佑南方的神君应担的责任。
她已经不能再冲到人前,大大咧咧豪气冲天的拍拍胸脯,大声宣告“只要有我在,苏方沐是不会嫁人的!”因为作为长离,她的全部世界都仅是苏方沐一人,因她喜,因她泣。而作为陵光……
她有什么资格去缚住苏方沐?
倘若苏方沐跟了她陵光,那才是白白耗了自己的一生。
思及此,陵光猛地攒紧手掌,掌中握着的沉香木盒硌的她微微一搐,心下又沉一分。
木材之中,沉香木当属上品,这在她从前身为长离时是根本无缘接触的东西,如今对于她来说,却是九牛一毛。那沉香木盒雕工无比精致,更重要的是,那纤长木盒中放置的是她从岐山神殿的花圃中采下的日日以醴泉之水灌之的仙境香草。
苏方沐在幻境中,喜欢的那颗香草。
可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从前的长离可以冥思苦想数个晚上,只为了去骗取一斤苏方沐不经意间多看了几眼的白芍;可以豁出性命去最危险的地带,只为了能够多采些苏方沐需要的香木;可以用全部身家,七年攒下来的所有银钱去换取一只微不足道的甚至曾经被她嫌弃的胭脂玉盒……
陵光啊陵光,你和那时的你相比,真是弱的太多。
所以长离有资格去告诉苏方沐那个答案,而你却毫无资格。
陵光长叹一声,垂了眼帘。
只恨此身非男儿,只恨未生百姓家。
但是,真的好想去看她一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