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出奇地安静。只有外面的大喇叭广播声还在聒叫着。
王效美哈哈大笑,手一挥:“散会——”。
孔祥瑞没有参加誓师大会。在一个僻静的角落,他召见了一个人——鼹鼠。
一见面,孔祥瑞显得特别亲切,“老朋友,鼹鼠先生,美国人马上就要开始甄别了。
鼹鼠先是一哆嗦,而后长长地吁了口气。快一年了,他经历了人生中最痛苦,最难熬的地狱般的煎熬。受伤,被俘,直到最后叛变,然后,作为鼹鼠潜伏在战俘中,每天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现在总算熬出头了
孔祥瑞嘿嘿一笑:鼹鼠先生,甄别意味着什么,你是前辈,老资格了,我不说,你也很清楚。这说白了就是国共分家,就象民国二十六年的四?一二……”孔祥瑞说出这话时得意地大笑了起来,不过,随即他又沉下了脸,长叹一声,“唉!可惜,**现在蠢蠢欲动,党国的‘回家行动’成败在此一搏。所以,所以,你还得再……”
鼹鼠低着头,喃喃道:孔中尉,只是张组长答应……
孔祥瑞眼一瞪:“**都快要拉起队伍回国了,你必须继续监视?”孔祥瑞拍拍鼹鼠的肩膀,嘿嘿一笑:“鼹鼠先生,现在大战在即,特别是你那个小队……”
“孔中尉,放心吧。这些人跑不了的,他们想回家,但是……”鼹鼠嘿嘿一笑,“他们的根,已经被咬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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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早晨开始,一队队荷枪实弹的美国兵就包围了整个营区。铁丝网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远处,坦克、装甲车行使在道路上,身后扬起遮天的尘浪。岗楼上,加了双岗的美国兵警惕地注视着空旷的营区。
整个营区内,除了拎着棍棒、大刀、铁锹巡逻的警备队员,没有一个零星战俘出现。
随着一队队战俘走马灯似地被带进自由大礼堂,然后又走马灯似地被带回各自的帐篷。一进帐篷,几个警备队员便封锁了大门。
回到帐篷,战俘们几乎都是长吁口气。接下来,有的人瘫软在地铺上,有的人呆呆地坐着,有的人痛楚地抱着头。也有三三俩俩小声嘀咕着。
美国人的甄别审查,无情地搅动了他们千疮百孔的心田。虽然他们好些人是有生以来头回听说“甄别”这个词,但他们还是十分清楚“甄别”意味着什么。回家,还是……
其实,这是一道根本不用选择的题目。但现在他们必须做出这道选择题。
他们想回家,家乡有他们魂牵梦缭的故土,有他们的父母双亲,妻儿老少,还有……
故乡情,扯不断的血脉亲情;还有……
这是几千年来老祖宗留下的传统,是流淌在中国人血液里的眷眷深情,是刻骨铭心的烙印。
尽管为数不少的战俘,大字不识几个,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有,他们参军的动机,原因各不相同,但是他们都有一种潜意识:
他们是战俘。一个屈辱的名字。
作为一个战俘,回去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他们不知道。
半年多来,在战俘营,他们听到最多的就是……
王效美在誓师大会上讲的话:被俘就是投降,就是叛变,就是……
还有,那个他们谁也不认识的外国人说的话:红军只有叛徒,不可能有俘虏。
这些话,就象一把无形的匕首扎在他们本已千疮百孔的心上。他们许多人写
过血书,身上刺了字,尽管是被迫的,甚至是在失去知觉以后。
他们不敢想下去……他们有顾虑,害怕……
当然,在战俘营也有人害怕的不是回国以后,他们害怕的是:半年多,他们见识了太多的血腥杀戮,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棍棒留下的疤痕。还有誓师大会上悬挂的那幅画。他们担心,下一个……
他们痛苦,害怕,无助,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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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大队一小队。
林欣拉着黄土坐在地铺上:黄土兄弟,反正俺啥话都说了,你咋想的,给俺个痛快话,回大陆,还是……
黄土怯生生地四下看看,又低下了头。
林欣急了:黄土兄弟,当断不断,后悔终生。这可是节骨眼头上,你要是再磨蹭,这辈子就甭想回家了。
黄土双手抱头,痛苦地发出一声惨叫。
林欣长叹口气,拍拍黄土的肩膀,站了起来。最后他来到了田娃的铺前。
田娃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拉住了林欣的手,“林大哥,俺想好了。俺要回家,俺娘和还在家等着俺呢。”
林欣笑了,紧紧握着田娃的手:那好,田娃子,咱们一起回家。
田娃眉头一蹙:林大哥,只是他们——
林欣苦笑着拍拍田娃肩膀:田娃子,没啥子大不了的,实在不行,大不了咱们以死相拼罢了。
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的谭锴慢慢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