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林和十几个战俘正在切菜。

赵亮紧走两步，夺下吴林手中的菜刀，关切地：吴营长，你这伤，咋能……

吴林淡淡一笑：团长，俺屁事没有，这只手好好的，不干活怪闷得慌。

赵亮：好，那你就干吧。看来你小子是想重操旧业，对不？

吴林笑了。吴林参军前是个掌勺的大师傅，在潞安府也算是个出名的人物。那一年，赵亮被鬼子追杀逃进饭店后厨，吴林情急之下连杀三个鬼子，就跟着赵亮参加了游击队。这以后，除了部队打牙祭偶尔露露手艺，很少下厨。如今，一下来了这么多的战友，会做饭的人手不够，他过来帮帮忙。

赵亮拍拍吴林肩膀：吴营长，这回重操老本行，你可要好好露一手啊！

吴林：团长，你就放心吧。俺保证让战友们吃饱喝饱。

赵亮摆摆手：那可不中。吴营长，咱们不光要让战友们吃饱喝饱，而且要吃好喝好。

吴林为难地：团长，就美国佬送来的这些烂白菜，萝卜干，俺可……

赵亮：行了，你是大厨，怎么变花样，我不管，反正就一句话。弟兄们在其他战俘营受尽折磨，体力严重透支，必须尽快恢复。这事我就找你了。能完成任务吗？

吴林：团长，保证完成任务。

终于等到开饭了。帐篷外，荒草地上新来的几十个战俘或蹲或站，狼吞虎咽地吃着饭。不少战俘一边吃着，一边紧盯着摆放在面前的两半桶大麦粥和菜。他们是从７２战俘营送过来的第二批战俘。

吴林下意识地摇摇头，眼泪夺眶而出。

王半夏伸着舌头舔着手中的空碗，眼睛贪婪地瞅着饭桶。他也是刚到，先前等他走到大门口时，第一批战俘的车已经发动了。他只好眼巴巴地再等。

另一个战俘看看手中的空碗，战战兢兢地向饭桶挪动脚步，但没走几步，又退了回来。

吴林擦擦眼泪，声音有些哽咽：同志们，大家别楞着，吃完了，自己盛，饭菜不好，但管饱。

看着战俘们狼吞虎咽的样子，赵亮背过了身子，眼泪潸潸而下，许久，看定吴林：老吴，这样吃下去会出问题的。

吴林面有难色：团长，可大伙已经快有一年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我真的不忍心让大家看着饭，再饿着肚子。

赵亮长叹口气：老吴，弟兄们在战俘营快一年了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他们饿，他们想吃一顿饱饭，这并不为过。可我们不能眼看着他们为了一顿饱饭，白白丢掉性命啊。吴营长，这些战士能冲出来，实在太难了，我们必须尽可能地减少不必要的牺牲，把他们带回祖国，带回家。

吴林点点头。

赵亮：好。吴营长，你得给我记住：我再说一遍：这是铁的纪律。弟兄们在其他战俘营每顿饭只有半碗，刚来，千万不能让他们可劲吃，万一哪个撑着了，我拿你是问。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皎洁的月亮。繁星满天。

北斗星显得格外明亮。

虽然已是下半夜，但各个帐篷里依然亮着灯光。

尽管战俘们已经疲惫不堪，自从得到甄别审查的消息，他们已经连续有好几天

没有睡好觉了；尽管从昨晚开始，他们就饱受蹂躏，浑身伤痕累累；尽管回国的日

子遥遥无期，今后的路将会……

但毕竟暂时逃脱了过去魔窟般的战俘生活，远离了“同伴”的折磨，杀戮，毕

竟战友重新团聚，毕竟可以畅快地呼吸……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地在一起，哭着，说着，笑着。

不时有歌声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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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初现。

602战俘营第一次支部委员会终于结束了。

这是一次扩大的支部会。除了71战俘营原有的几位支部委员外，还有72战俘营的刘克和张磊，还有86战俘营和70战俘营的几位同志。

会议是从昨晚子时开始的。

根据统计，在一天的甄别中，72战俘营冲出来的战俘共有700多人，86战俘营1200多人，70战俘营人数最多，1500多战俘冲出来1200多人。加上71战俘营的200多人，总共3300多人。

而在甄别中牺牲的人数，由于受到种种限制，一时还难以准确统计。不过，仅从战俘们耳闻目睹的回忆中，高盟记下的有名有姓的烈士已经写满了好几张草纸。每写下一个烈士名字，大家都是泪水潸然。

写到付卯生时，刘克唏嘘不已：团长，小付是为了救我们，才……

赵亮擦擦眼泪，痛楚地：刘股长，付卯生同志的付出是值得的。为了让更多的战友回国，换了谁也会这么做的。

张磊号啕大哭。他内心充满了自疚：尽管接到组织指示后，他也在特殊的环境下尽力做了许多工作，但他总觉得自己没有尽到责任。如果自己能做得在好一些，如果能帮付卯生一把，也许，付卯生同志就能……

赵亮十分理解张磊的心情，拍拍张磊的肩膀：张磊同志，这不是你的过错。你已经尽力了。我还是那句话，这笔血帐要记在美国人头上。我们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美国人的甄别真相。

支部扩大会议做出了五项决定。

赵亮最后宣布了会议决定：同志们，战友们，现在我郑重宣布：中国人民志愿军中国战俘回国支队成立。任命……

随后在空旷的荒草地上，中国战俘回国支队举行了誓师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