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的,那金色的火焰,但那时她依然在抗拒对他的爱,她在吻他之前,都一定要醉过酒、要狠狠鞭打过他才能吻他。因为这些,他之前是记恨的,过了许久,他才能慢慢张开心门接受她。
他终于知道抱鸡娘娘一直是仇恨他的,刻骨铭心的仇恨,她很清楚认出她的是他李冰,而不是萧焉,倘若不是他告诉萧焉,萧焉不会命人去查出她是诸葛逢生的冒充者。
他记得他曾对抱鸡娘娘说萧焉“宅心仁厚”,换来她尖锐嘲讽。是了,他对萧焉说了句摸骨的是女人,萧焉便把她投进了死牢,只有她才知晓,萧焉有他自己为王的冷酷,并不是他所说的宅心仁厚。他过去以为自己不过是个惫懒贪玩的纨绔子,并没有什么坏心,可他何曾想过他轻描淡写几个字,便能将他人的人生捣成粉碎?
他是她带刺的喜服,是她荆棘上的花冠,她爱他的时候恨他,恨他的时候也爱他,他要她的时候她那般的抗拒他,可那金色的烈焰依然烧上天去。她被他剐得一身血肉模糊,可还要用她细小伶仃的身躯燃烧出燎破阴间世的巨焰,长长手指拿一把柴刀护着他。
他想他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他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他看到烟炎张天的红莲业火里那一团小小的金焰,像一朵掌上的金色莲花。那朵金色莲花已然摇摇欲坠,已然将近凋零。
他忘了他置身于何地,也忘了那滔天的业火里到底是什么,他忘了自己还是一具人身,他也忘了自己是个阴间人,他只知道他必须扑到那熊熊业火中去,就算焚尽残躯,他也必须扑进去。
高耸在云水沧海间的石头城上,他纵身一跃,长袍风展,乌发飘飞,他跳下了那一座高高的城池。
“柔风!——”
第59章
阳魃身上已经中了三箭,她半跪在不知是泥土还是尸块堆积的地面上,断掉的柴刀支撑着身躯,她顽强地昂起头来。
身边的阴间人还剩下七八个,依然凶残得惊人,没有士兵胆敢轻易近他们的身,十二床强弩齐齐向他们发射,发狂的阴间人将阳魃护卫在正中,不断地拔掉身上的箭又扔出去,只有在重装弩——箭时才有喘息之机。
狂风中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尸腐味,冰冷刺骨,像利刃一样一遍遍划过她的脸庞。
这风大约是不会止歇下来了。
她喘着气,吃力地仰起头,人间不能看了,她看向天。
又是一个接近阴阳相割的时间了,这一场恶战竟然已经持续了一整个夜晚,而且看起来还不会在曙光来临的时候终结。这一个黑夜为何这么漫长,天边浮起薄薄的一层白,飘渺的光,原本隐没在夜色中的黑云开始隐约能看见轮廓了,像是被撕碎的棉絮。
看见过这个时辰的天空吗?
自从她开始借用阴间人的力量之后她便经常看见。被她借去的阴间人的力量总会反噬给她,给她带来无尽的痛苦,所以她后来提一把柴刀,远离那些阴间人。但曾经禁锢过她、毒哑过她的阴间人仍是她的噩梦,她曾经无数次地仰望这时的天空,她抱一只大公鸡在怀里,只要大公鸡打鸣三声,她觉得她就得救了。她知道她这一生果然应了那一句签文。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但这一夜,她为何总听不到鸡叫呢?也许是听不到了。
她听到身后又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这一次的战鼓声来得格外的浩大,从她左耳的极限一直到右耳的极限,仿佛战鼓从天际的掠起一线,两军拉开狭长的战线。
她知道萧焉等不及她回返了,要来救她了,澂王蓄势已久的大军开始出动,并与包抄到阴间人军阵后的大魏军队短兵相接。这才是人与人之间的战争吧,没有阴间人那么扭曲而惨烈的呼号,齐整、短促而浩荡的喊杀声,却来得更加粗暴而残忍。“啊”地一声,人便死了,活人哪里像阴间人?阴间人死不了,长长的呻——吟和哭叫声在长夜里漫衍而至阑珊。
长矛扎进人的心包,仿佛有弹性的鲜血在那一瞬间喷溅出来,声音沉闷而猛烈,而这样的声音没有尽头,已经生出庄稼的地面上再生出一层庄稼。
这一仗要打到何时去呢。张翠娥低着眉,笑了起来,身上的血一滴一滴往下,黑色法衣上的金边,也已然被死血染得全黑了。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战场上的阴气一层厚过一层,她感觉得到,又有无数新鲜的阴间人出现了,像草叶上忽然滚出来的无数露珠,在石头城的鸡叫之前,他们还有短暂的生命。
什么时候才不会有阴间人了?她问自己。
天下太平,河清海晏。她回答自己。
什么时候阳魃不再有任何的作用?她问自己。
天下太平,河清海晏。她回答自己。
什么时候才不再会有她和李柔风这样的故事了?她问自己。
天下太平,河清海晏。她回答自己。
她终于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声音大而嘈杂,像铁骑突破,像刀枪锐鸣。她要为自己活一次,这一次,她要为自己活一次,为自己挣一个天下太平、河清海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