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在大街小巷到处传说。
百姓哪里知晓真假,听风就是雨,自以为捕捉到甚么秘闻,便当真理,也不过两年,就将柯宗山在民间贬得一文不值,说他领首出台的策令皆是为了给他那群养得贪官污吏料理烂摊子。
试问,他的政策该不该改?自然要改。加上去年首推新政时,沈鸿儒在赋税上的改革令百姓收到了立竿见影的好处,因此很得民心。
沈鸿儒踩着柯宗山的名声为新政做足了民众的思想准备,在民间一呼百应。
这可教他从前在朝廷上的政敌恨得牙根儿痒痒,这群人下了朝回府躺在床上,成天也不想别的,就想着怎么给沈鸿儒添个堵。
之前碍于文宣帝也对新政全力支持,他们没想到甚么好绊子。这不沈鸿儒前脚一走,貌似平稳了还没到一个月,这批官员后脚就生起事来。
因为去年秋闱中推行改革,各州监考官乃是沈鸿儒一手任命,为得就是由中央直接监督地方,防止科举出现徇私舞弊之事,故而他们就将矛头指准了各州的监考官。
生得事不大,他们纠出了每个监考官从前犯过的错写成奏折,呈报皇上。
这些错包括甚么张大人养了三房妓.女却冷落糟糠之妻,致其含恨而终;甚么赵大人有点儿理不清的金钱纠葛,欠着别人百十两银子不还;还有庞大人的侄子在当地参加了乡试,期间跟人打架斗殴,最后竟也中举了……诸如此类,碎嘴得要命。
生得事也不小,皇上看了奏折后,立刻责令乔守臣调查清楚原委。
段崇知自然明白文宣帝所担忧的,此时正值新政方兴未艾之际,此等小事也绝对轻视不得。
如果任由言论在民间发酵,不出半个月,养妓.女的张大人很有可能就成了杀害妻子的杀人犯;欠钱不还的赵大人就是搜刮民脂民膏,强取豪夺的恶匪;侄子中举的庞大人一定是私相授受,任人唯亲的贪官。
这些事好调查也好处理,就是十分繁琐麻烦,段崇现如今已经无暇□□。
正当他准备拒绝,想让乔守臣将此案移交刑部处理之时,无意中翻到最后的落款,上有联名上书官员的名字。
段崇一眼瞧见几个非常熟悉的名字。他眉头皱得越深,乔守臣笑得就越深。
段崇让乔守臣稍等片刻,转身到卷宗库中,取来大长公主一案中在春华坊中录下的口供。
当时死得七名歌女皆为沈鸿儒养在坊中的细作,每个人攀附上一个官员,受沈鸿儒之命监视他们的动向。而现在这七名官员中,有五个人都在落款的名单之上,且为弹劾的牵头人。
因为七名歌女当中手里握有这些官员一些可大可小的罪证,沈鸿儒当时就怀疑,她们就是因为这些罪证才招致来了杀身之祸。
沈鸿儒说是有人在利用展行对大长公主的痴念,设下起死回生的骗局,借他的手杀害这七名女子,毁灭罪证,同时还让这些官员归附到自己的麾下。
此人很有可能就是李元钧。
段崇看着卷宗,又看着陈情书,看来这遭不仅仅是党派之争,兴许就是鹰狩等人在后煽风点火……柯宗山已经毁了新政一次,难道还想着再毁第二次?
段崇抬头说:“这案子,六扇门接了。”
“劳烦。”乔守臣说。
段崇将外放的信鹰收回来,下派到各州去,令他们务必在短时间内调查清楚。
段崇之前追查乱党,重新核查柯宗山的尸首,几经周折,才打听到当年为柯宗山敛尸的老汉现如今安住在抚州。老人家已经上了年纪,来京不方便,段崇即令杨世忠随他一起去抚州一趟。
段崇离京,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尚在府上养伤的傅成璧。临行前,他请华英入住府宅,寸步不离地保护她,华英爽快应下。
华英早先听说傅成璧受得伤不轻,差点没了一条命,之前碍着公务繁忙一直未得空前来探望。一到府上,正巧碰见她一瘸一拐地躺到床上去,好让玉壶换药。
纵然华英料定此番伤得不轻,真见着腿上狰狞的伤口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华英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别说段崇了,连她看着眼泪都差点下来,“真是……这王八蛋!有种真刀真枪地来跟魁君干他娘的,对你下手算个甚么事儿?”
玉壶自小跟在侯府学规矩,不会骂人,这会子刚听了一句,多日的郁郁可算找着个舒缓的法子,憋红了脸,跟着华英学,“王八蛋……干他娘的……!”
华英一愣,听她细声细语的,学舌学得中气也无,尽是滑稽。她大笑起来,拍着玉壶的肩膀安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傅成璧也没能绷住,捏玉壶的脸蛋,笑斥道:“别同她学这些,都要学坏了呀。”
华英笑道:“对,对!”
有华英在府上陪着,傅成璧也不闷,她这等潇洒人,到哪儿都会带来欢声笑语的。只一点儿不好,就是时常紧张得跟只兔子似的,有一点风吹草动,回头看她,刀准出鞘了。
好几回看得傅成璧都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