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跌下来,又泛起冰冷蚀骨的疼痛。他扶着腿,一瘸一拐地循着他判断的方向挪过去。
那些混在百姓当中的叛军见柯宗山竟下了城楼,不能错失良机,拼着最后一口气疯狂地攻上。柯宗山咬着牙,用剑将他们尽数挡开,杀退了一波,他的气力消耗得很快,楼上的弓箭手见他大有体力不支的迹象,又拉起了弓箭,将凡是靠近他的人尽数射杀。
拨开叛军,还有疯狂崩溃的百姓,周围全是一片惊叫和冲撞,他在混乱当中四处寻找着他的女儿。
“在哪儿?招儿!招儿!爹在这里!”
他喊得撕心裂肺,可就是在涌动的人群中寻不到。
“爹?爹——!”
他回过身,见小招大喊着,高高扬起了手,另一只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把银鞘匕首。这是柯宗山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小招说,就算她是个女儿身,长大之后,也会像爹的侍卫一样保护他……
她拖着半瘸的腿,满是泪痕的小脸有哭,也有笑。
飞箭嗖嗖地从他耳边疾驰而过,
“别动!别过来!”柯宗山像是疯了一样,一边警告着小招,一边摇手大喊着命令道,“谁都放箭!住手,我叫你们住手!!别杀她——!别杀她!”
可哭喊声和黄沙足以湮灭他的声音。
终于看到了柯宗山,小招拖着腿极力迎得更快了。可就在下一刻,一阵锐痛从她稚小的心脏中乍开,箭矢的冲击力将她狠狠地击倒在地,耳边响起柯宗山凄厉到肝胆俱裂的叫声,“招儿——!”
“爹……?”
柯宗山踉跄地跑过去,胸间痛苦得他都要麻木了,哆嗦着抱起来小招的身体。他用手按住喷涌而出的鲜血,摇着头,恐惧得不成样子,“别怕……没事,有爹在……招儿不会有事的……”
“爹,小招好疼……”她望着柯宗山哭个不停,“他们说,只要来这儿就能看到……看到爹的……找不到,小招跟娘……都找不到爹……有人不让我们出来……好凶,也好饿……”
“没事,没事,”柯宗山血红的眼里开始掉泪,“一定没事!有爹在,一定没事,没事……!招儿,我的招儿……”
“好疼……好饿……”她一直在反复喃喃着这两个词,声音渐渐消失,面黄肌瘦的小脸最终没了生气。
傅镇书扶着城墙站起来,城楼下的人射杀殆尽,战事平息,漫漫黄沙当中唯有柯宗山瘫坐在地上,抱着他的妻子,也抱着他的女儿,茫然地看了看她们,又茫然地看了看手掌中的鲜血。
傅镇书忽然想起来,两人在去蛮族的途中,他看到柯宗山腕子上缚着个飞鹰图腾的银护腕,材质很好,就是飞鹰画得青涩滑稽,让他有一点点好奇。
柯宗山一点也不避讳,转着手腕显摆到他面前,“怎么样?漂亮罢?我女儿送得。这鹰是她自个儿画的,好看不?”
傅镇书说,好看。
只是现在,这个送护腕的小孩子死了。
柯宗山的发妻和女儿都死于这一场射杀。
……
她们是被骗去阳晋关的。
柯宗山的发妻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女人,而他的女儿也是个不太成熟的小孩儿,李长景派人挑弄了只言片语,就将她们诱骗去了阳晋城中。
李长景本意是将她们想送给北疆的叛军当人质,让藩王拿捏着好好压一压柯宗山的气焰。只是没想到人是送进去了,却因为柯宗山对阳晋城的严防死守,未能有机会进到城中在藩王面前挑明她们的身份。
李长景没太在意这一点不足。她们母女两人要想有生路,就一定会向叛军表明自己的身份自保。谁想这两个人竟这么倔,在城中饿了快四个月都没吭声,最终还是借着骚乱逃了出来。
可是,到最后却死在了柯宗山的令箭之下。
李长景在京城听说了此事之后,笑得喘不上气。这样的发展出乎意料,却是出乎意料的痛快!他儿命丧之仇,终于得报!
很快,叛军投降,柯宗山大获全胜。
柯宗山跪在先帝面前,问他:“离京前,皇上答应过臣,会帮臣照顾好秀梅和小招……为甚么她们会出现在阳晋关?”
该怎么应对这句质问呢?先帝不知道。
柯宗山的妻女被送去阳晋关后没多久,李长景亲自入宫向他承认了此事,话中是怨是恨,是发泄也是挑衅。李长景说:“我儿做错事,理应受罚,臣弟认!可皇兄廷仗一百,难道还不够么?是柯宗山非要断了我儿的后路!臣弟不会让他白白枉死,臣弟一定要讨个公道!要他一命偿一命!”
为了大周,也为了自己的皇位,他选择了沉默。
而面对柯宗山,他一样选择了沉默,不作解释,只是一味地给他赏赐。封官加爵,从皇室中择选最好的女子许配给他,并且答应柯宗山,他日诞下的女儿必定为大周的皇后。
柯宗山良久没有反应,最后笑了起来,伏首谢恩。
在外人眼中,柯宗山不过是死了个糟糠之妻和便宜女儿,换来的却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