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一闪,血箭飚射,两条黑瘦的胳膊离开了红三娘身躯。
她果然是个狠角色。一时不察,被林少歌斩去了双臂,竟然能咬了牙一声不吭。她飞快地退回安全距离,喘着粗气命令众匪:“通通给我杀了!”
她唤过一人,让他撕了自己上衣,替她扎住喷血的断臂。
然而此时正是场内形势急转直下之时。
村民们听了里正那声怒吼,于迷茫恐惧中重拾了几分心神,为亲人报仇的念头重新占据了脑海,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女匪首的鲜血刺激了他们!这个邪恶的、不可战胜的女魔头被轻易地斩断了双臂!就在他们眼前!她没了手,没了武器,再也不可能伤害到他们了!
人群虽未发声,却仿佛有一股气冲天而起。他们重新找回了曾经短暂燃起过的信念,那是上一次听到老里正慷慨激昂的话语时,从血液最深处沸腾起来的、一种叫做无畏的气势。
当勇气重新回到他们的身躯,他们先是迷茫——自己之前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像待宰的羔羊一样,静静等待屠刀落下?他们有人、有武器、有防御工事,再不济,还可以退到附近的山上,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将这些恶徒引进山中的陷阱、沼泽。不论选择哪一种方式来反抗,损失都不可能比现在更大。现在,他们毫不抵抗,就失去了一切,在这两个人降临之前,敌人甚至可以算是毫发无伤。就连那死掉的唯一一个匪徒,都是自己摔死的,然后被女匪首算到了他们的头上。
迷茫之后,是悔恨——悔恨轻易就扔下武器,放弃了抵抗。悔恨自己的无能懦弱,让一个一个熟悉的人惨死在眼前。悔恨不该听到第一个人喊出“打不过了,快投降”时,就丧失了全部的勇气,将自己和亲人的性命全部交付到恶魔手上。悔恨歹徒步步紧逼时,自己步步后退,终于退到了无路可退!
悔恨之后,是愤怒——同样是人,这些人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就连对待牲畜,也做不出这样灭绝人性的事情啊!那些惨烈的情景一幕一幕开始在他们眼前重新回放,在他们的意念之中,想像之中,在命运的转折点一个接一个到来之时,他们重新做出了选择。
匪徒爬过他们垒起的墙时,他们用锄头、犁耙迎接他们的到来;匪徒要他们交出“凶手”时,他们一拥而上,将那几个人就地拿下,不错,当时冲过来的盗匪的确只有十来个;匪徒要剜乌里正儿子的心和眼,要吊死他儿媳妇,要摔死他孙儿的时候,他们奋起反抗,夺过匪徒们的刀,和他们杀个两败俱伤;匪徒要他们每户选出一个人来活的时候……哦不,如果他们做了之前那些事,那到了此时,他们已经和匪徒两败俱伤了,匪徒们已经失去了让他们选择的权力,要么同归于尽,要么落荒而逃。
女匪首有什么可怕的?!村西皮狗子他媳妇不也是个和她一样黑、一样瘦、一样凶的妇人?!再恶又怎么样,惹毛了皮狗子,还不是被揍得几天下不来地?!这个女人,和皮狗子他媳妇有什么区别?怕她干蛋!
这股气势冲天而起,虽未动手,但已足够让盗匪们变得色厉内荏,握住钢刀的手轻轻颤抖。
盗匪们产生了错觉,这些村民的脖子外面好像套了一圈铁壳子,他们的刀是砍不进去的。所以听到女匪首要他们将村民全部杀掉的命令时,他们心慌气短,一时不敢妄动。
而村民们也产生了同样的错觉——自己仿佛已经刀枪不入。
第162章 老巢
场中气氛一时变得诡异而静默。
旁边的林少歌斩断了红三娘双臂之后,并没有趁胜追击,反倒牵着牛退了几步。
“是担心我吗?我已经没事了。”挽月仰起头对着他笑了笑。
“嗯。你已经战胜了心中的恶魔,该让他们战胜身边的恶魔了。”
挽月面露不解。
就在此时,人群突然暴起。
虽然没有人喊出口令,但村民们的姿势整齐划一,无论男女老少,都在同一时间扑向挟制自己的盗匪。这就是所谓的“势”,他们遵从本能,顺势而为!
有的用手掐,有的用牙咬,年轻力壮的直接夺了刀砍翻面前的匪徒,然后帮助身旁的人。
匪徒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眼前这一群羔羊像是突然变高变大了,盗匪们被逼得抬起头仰视这些村民,被如同从天而降的铁拳利齿逼得节节败退。
就连那些身高只到成人腿根的娃儿们也被这股气势感染,从大人们的身下钻过去,抱住盗匪们的腿张口就咬。
盗匪们跑的跑、死的死。林少歌慢悠悠驱着牛围着战场绕圈,但凡有村民落入险境,青色绡剑便会从天而降,悄无声息从背后绞杀了敌人。
这场混战很快就结束了。
一刻钟之后,战局之中还能站着喘气的除了村民,就只剩下红三娘一个。
村民们浑身浴血,将红三娘逼到坟茔一样的枯井前。
他们胸中的怒火已经宣泄了大半,剩下的,通通要留给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