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住在半山腰,田地是在沟子里。洪灾袭来时,将村子里的田地和牲畜都给淹了,村民们住得高,倒是没什么伤亡,只是眼瞅着那水一直淹着不退,来年恐怕是要饿死人。众人商议之后,向着西面逃去。
这一路走来,才发现遭了灾的又何止他们桃花沟?整个三江行省的大地,要么成了大湖大泊,要么成了烂泥塘,里头沉满饿殍。
开始的时候,还有草根树皮能扒下来充饥,到了后头,就连树干也给啃没了,没东西吃,只能干喝水。一行人走在烈日底下,就像是一群移动的水囊,远远一听,就听着“咕嘟咕嘟”声,凑近一看,个个都全身浮肿,晃着一个大肚子。
直到第一个人倒下去。
真的是饿得没有办法了。
说起第一次同类相食的滋味,黑毛痣廖游咂了咂嘴:“就跟猪肉放水缸里泡了十天半月似的,就一股水味儿!”
后来,红三娘的娘也不动了。
红三娘一直背着她,这群人里头,就她娘俩喝水最少,因为红三娘晓得喝水也不管饱。
大伙看着她娘俩精瘦精瘦的细胳膊细腿,眼睛都绿了。
他们要求红三娘献出她娘的尸首——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她们娘俩也是靠着分食先倒下去的人,才活到了现在的。
但是红三娘不答应。她不相信她娘死了。
其实红三娘她娘真的还没死,直到他们从红三娘身上抢走了她,开始啃食时,她终于惨叫一声断了气。
红三娘发疯了。她夺过一把铁锹,把那几个跪坐在她娘尸身旁边的人拍翻在地,一锹一锹剁死了他们。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当大伙反应过来,劝她停下手时,那几个人已经分不分谁是谁了。
这一顿大伙吃的是肉沫。
后来红三娘就成了众人的领袖。很快,她就带领他们灭了一个村子,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饿死了。
他们这一股,只能算是散匪,非正规的。他们走过许多地方,见识到那些真正的土匪的手段,他们有样学样,避过大的匪群,吞并小的匪群,一路烧杀劫掠,早就忘记了自己从前是什么样子。
只有红三娘,自始至终都很冷静——除了她娘死的那一次。
她从那些羔羊口中打听到不少消息。比如那“银虎”,本来就是个占山为王的强盗头子,这一次趁着天灾埋伏在官道上,劫了几支赈灾的军队和当地撤离的官兵,抢到不少粮草军备,收编了投降的官兵,眼下已经是一支拥有正规军实力的土匪军队了。
“银虎”曾经受过黥刑,额上被刺了字,落草之后,在额头上刻上个大大的“王”字将那黥字盖了,银粉涂之,从此以“银虎”为号,凡是他占下的村镇,想要活命者,必须在额头上刻上“王”字,涂上黑墨汁,以示臣服。
红三娘鼻子比狗还尖,总是能够在十里开外就嗅到“银虎”的味道,带着众人小心地绕道避开。
第165章 窃香(一)
,另一支厉害的队伍,跟随一个叫“龙爷”的人。这位原本是个武术教头,在三江行省内颇有名气,自创一套“伏龙拳”打遍江东无敌手。
水患起时,带着三百门徒袭击了公门,自称“起义军”,一路烧杀抢掠,只留习武的好料子,为了让手下弟子心无旁骛做大事,龙爷定了许多规矩,一范即死。
这一支土匪人数虽然不及银狼那边众多,装备也不甚精良,但胜在个个武艺高强。
“银狼”和“龙爷”都是聪明人,知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所以虽然偶有照面,只相互当作透明人,视而不见。
“那么老爷子呢?”挽月问道。
廖游摇摇头:“关于老爷子的事情,红三娘也知之甚少,只知道那两股人马都怕他。”
“是官兵吗?”
“不是。”廖游苦笑道:“官抓匪,要么杀要么招安,落到老爷子手上…”
“怎地?”
廖游摇头:“不知道。反正活下来的,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挽月看了看林少歌,见他有些走神。
“那这个老爷子算是个除暴安良的好人?”
“不是好人!他也抢的,他先路过的村子,连稻子壳都剩不下的!明明自己就是个土匪,还整得忒高尚,说是……收……那什么,保护费!”瘦高个张喇叭义愤填膺。
“黒吃黒就对了。“挽月摸摸下巴。
小牛不动声色伸过牛头来蹭了蹭挽月的手,一张牛脸上布满煞气,斜着牛眼示意它的牛角痒痒。
挽月看了看林少歌,见他一脸淡漠,微微后仰着靠在一棵树上,长长的眼睛阖了起来,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及其专注地考虑一件大事。
她轻轻叹口气,眼风扫过那三个土匪,见他们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模样,时不时抬眼偷看林少歌,再揉揉裆。
她也不知道这几个人的性命该不该留?眼下他们虽然表面上服服帖帖,但很显然,只要寻到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