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闹得太大了,郡王新聘王妃突然离世,难免引人怀疑,正好给了谏议大夫等人诟病的机会,还是稳妥些好。
“是我异想天开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再拖下去就真的无法收场了……”
“我明白了……”
端坐在文案上,沉重地折好崭新周正的信封,写上吕子陵亲启几个字,苏洄的泪便簌簌而下,至此后,便再无缘了吧!
擦去泪水,苏洄勉强地告诉自己,不要流泪了,泪水不能解决什么,只能让自己更加懦弱,不要悲伤,一切都会好的,各自都会好的。
重执起笔,略一思考,落笔如风:爹、娘,不孝女拜上,一年来,承蒙爹娘眷顾,视如己出,苏洄为牛为马难报大恩。然天不佑人,苏洄注定与爹娘分离,难在眼前尽孝,个中因由,事关重大,恕女儿不能陈情。女儿决定四海走走,请爹娘珍重身体,莫要牵挂,更不要打听女儿的下落,以后所有安排皆听郡王吩咐。王姐姐善良孝顺,爹娘收在眼前为义女吧!希望王姐姐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与王姐姐一并孝敬二老。
当周存夫妇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吕子陵已经哭倒在地,澄心纸上,娟秀的小楷如利刃剜心,刀刀要命。
子陵:思前想后,我还是逃避了。我的世界接受不了深圈王府,相夫教子的生活。我渴望自由,渴望回家,渴望在一方不大的平台之上展示微不足道的才华。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更会用整个余生去回味,去缅怀,可这不足以让我放弃四海之美,异世孤母葬身王府。你的生活太遥远,我跟不上,也适应不了。我也曾劝自己慢慢习惯、融入,可内心深处总有一股力告诉我,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应该无牵无挂,遍阅山川,然后找一个老实本分的人结婚生子,而不是每天对着四方的天怔怔出神,钦慕飞翔在空中自由的鸟儿。对不起,因为我的懦弱为你带来伤害,请允许我自私地离开,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不要找我,让我自由自在地活着。另外,周存夫妇拜托你了。
苏洄拜上
吕子陵颤抖着手把信撕得粉粹,咬牙切齿地指天发誓:“苏洄,今日你所做的一切,来日定要加倍奉还。”
作者有话要说:
☆、陌路上
青灯下,一卷泛黄的古书翻卷着,微弱的烛光或明或暗地摇曳着,字里行间的点点泪痕滴湿了满腹经纶。
沙沙的春雨破窗而入,打散了一室余温,疲倦地趴在冷硬文案上的人儿孤寒伶仃,雨滴稀里啪啦地摔过来,顿时薄薄的春衫湿透了,黏在身上。瘦小的身子猛的打颤起来,拢拢毫不避寒的衣物,手忙脚乱地收起淋坏的古籍。
“姑娘可歇下了?”稳重的丫头掌着一盏琉璃灯叩门询问。
“竹喧姑娘有什么事吗?”
“太妃遣奴婢问候姑娘,为姑娘添盏灯。雨寒风急,姑娘的被褥可暖和,不如让丫头们送两床过来?”
纤弱的身影扶着桌沿慢踱到门后,打开一点儿缝隙,门外竹喧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打着琉璃灯立于霏雨中。
“我这儿挺好的,什么也不缺,代我向太妃致谢!夜深湿冷,竹喧姑娘还是快回去吧!”
竹喧端详着仅露个脸的柔弱少女,青丝轻挽,两鬓微乱,苍白的小脸上字字凝愁,两目红肿,眼角还有几道浅浅的泪痕,小巧挺秀的鼻尖被冷风吹得红了起来,干白的嘴唇紧抿着。一袭凉薄的淡青色罗裙挂在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衣杆子立在眼前。竹喧心下喟然:半月前还是个秀美的娇娇娘,不想几日便零落成这个样子。若郡王见了还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儿呢!哎,怨谁呢?女子本就福薄,只能怪自己没那好命。
“姑娘日前着了风寒,连咳了好些天,怎么还穿这么少?太妃见了又要心疼了。”竹喧将油纸伞搁在屋角下,一边推门而入,一边数落着苏洄不知爱惜身子。拉起她的手,竹喧在更是不满了,道:“这么冰凉?病还未好利索,再要着了寒,可有的苦头吃,到那时可不就一两副那么简单了。”
“不碍事,养了好些天,早已好了。”苏洄回着,声音空淡如冰,似乎身子不是自己的,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姑娘,不是奴婢多嘴,咱们女子生来命浅,自己再不爱惜着,又有谁会心疼呢?”竹喧看不得苏洄半死不活的样子,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眼下虽不顺,也别伤着自己,以后的事谁说的清呢!真要恼,一脖子去了,可不是便宜那些个小人,又让自己人伤心难过。姑娘是明白人,这些话怎么会不知道呢?”
苏洄感激地回以一笑,苍白的小脸上浮上一丝红晕,道:“谢谢你,我会调整好自己的。”
“这就对了,自己过好才是最实在的。”
苏洄微微一笑,缄默不言。一时两人有些尴尬起来,直到梆子敲了三声,她才意识到已经三更了。窗外漆黑一片,依稀可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她歉意地抚上竹喧的有些冰凉的手,颇有些对不住地说:“你看我都糊涂了,这么冷的天儿竟让你陪我坐了大半夜,外头伸手不见五指,你也别回去了,若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一起睡吧!”
竹喧笑道:“姑娘哪里话,能和姑娘同榻而眠是竹喧的福气,别人求还求不来呢!这几日为郡王的婚事扰着,心中也颇有些不顺,正想和姑娘坐坐。”
闻听郡王二字,苏洄眼神一暗,低头不语。竹喧忙掩口,心中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