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如胶状体一般果体男人,每个人的嘴部都裂开一条弧形的缝隙,露出口腔内部更幽邃更恐怖的黑暗。成千上百这样的“黑色人形”,狂笑着张开双臂,纷纷向殷茹男飞奔而来。
殷茹男动不了,她的身子被身后最初那只“黑色人形”牢牢钳制着;她也喊不出声来,另一种东西紧攥住了她的声带,使她只能眼看着这些疯狂的黑色人形争先恐后地扑来。即便在这绝望的一刻,时间变得如此缓慢,缓慢地足以让殷茹男一一点清这些人的数量,但那可怕的瞬间终究到来,第一个黑色人形冲到了她的身前,带着猛烈的前冲力量,将她与她背后那人形一起扑倒。
摔落地面的感觉并没有任何真实感,就像倒在了一滩胶冻之中,在这样的地狱面前,摔落的疼痛对殷茹男来说早已构不成任何刺激。她只是用泪目死死地望着暗红色的天空。因为血液停止而青紫的嘴唇,无声地向天空质问着:
“为什么?”
一张张疯狂的面孔,层层叠叠地挡在了殷茹男的面前,无数相同的声音重合在一起,污言秽语交织在一起,反而分辨不出任何一句,但殷茹男能听到能听到“他们”得逞时的狂喜和兴奋。
就像摔倒时没有任何痛觉一样,被无数个黑色人形压倒在地,殷茹男同样没有感到任何痛苦。
“为什么?”她只是无声地质问着:“为什么你还有让我看到?”
无数胶质人体前赴后继撞击在一起,黑色的残肢断体在一张张狞笑的脸之间飞舞着,第一批扑上来的黑色人形,从身体各个部位伸出触手,触手没入殷茹男的身体,让它们发出阵阵愉悦的尖啸。这种尖啸也让后排的黑色人形更加疯狂。
“为什么他还没有死?为什么我还不死?”
彼此撞击的黑色人形有的四散飞溅、有的被撞烂了半个身子,依然不断向最下方的殷茹男伸出触手。黑色人形们激烈碰撞着,同样颜色胶冻四散飞溅,渐渐在地上形成了一滩浓稠的胶液水坑。被压在最下方的殷茹男只是漠然忍受着一切,渐渐感受着坑中的胶液水位的逐步升高。没过多久,那些令人恶心的尖啸已经听不见了,胶液淹没了她的双耳。
“很快我也会看不见的,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好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一颗眼泪划过侧脸,融入了那滩肮脏的黑色胶液之中。看到殷茹男的泪水,那些黑色人形沸腾了,他们漆黑的巨口裂得更大,发出更狂热更放肆的笑声。殷茹男庆幸她已经听不见,否则她一定会……
“会怎么样?会更痛苦吗?我已经尝过了,已经尝过最痛苦的事情了……没有比被强抱更痛苦的事了。”
“有的。”童兵的声音忽然从天空中响起。
“你?为什么你在?”正要合拢的双眸陡然睁开,殷茹男的目光穿透了一层层的黑胶人形,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确认的激动,望向那片无限的暗红。
“可能的话,我很想让你自己站起来。”原本听来很遥远的声音,这一刻却近在咫尺:“但看样子是不行了。”
原本毫无知觉的身子突然变得鲜活起来,一阵激烈的强风卷来,原本就已疯狂的黑胶人形更无状了,千万声尖厉的啸声由笑转哭,最终合并为一条无法理解的声线。殷茹男双耳被震得一阵轰鸣,上半身竟被这阵强风刮得直起。在刺目的风屏中,她努力保持着清醒和视线,然后她就看到了。
“更痛苦的事情,还是有的。”
童兵的身子如拉满的弓弦般曲着,右拳直指面前的黑胶人潮。下一刻,违反重力的一幕被这具躯体表现了出来,他右脚一蹬,身子跨过20多米的距离,范围内十多具黑胶人形被这一拳穿透,打回一滩再也成不了形的液体。他落地回眸,背后所经之处,是一条由黑色胶液组成的轨迹。
“更痛苦的事情,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在这片纯黑的世界里,童兵既没有穿着影铁甲,也不是和现实中那样的着装,和那些人形一样,童兵也维持着人类最基本的身躯,只是他通体雪白,一张流动着白色荧光的脸上五官清晰,甚至还能看清眼神中那抹责怪的眼神:“你以为造功实验的痛苦,会比这种程度要轻吗?那种每一条筋脉都被肆意玩弄的感觉,只怕是你根本想象不到的痛苦。”
“丫头……丫头。”殷茹男浑身一凛,颤抖着爬起身来。
“沉浸在过去的失败里并不可怕。”纯白的躯体旋上半空,在最高处的童兵伸直左脚,让整条腿像铡刀一样从天而降。又是一整排的黑色人形惨叫着化为黏液,厚重的黑色地面裂开缝隙,露出隐约的泥土色。他抬起头,目光中开始流露出鼓励的神色:“可怕的是,你被让失败深埋在心里不管,人的心就像田地一样,感情种下去是结出果实的。”
殷茹男咬紧牙关,毫无力气的身子摇摇欲坠,脚下的胶液粘滑得令她数次跌倒,但她仍然呢喃着“丫头”的名字,半走半爬地向童兵靠去。
“恐惧和羞耻,只会种出同样痛苦的毒草。”童兵张开双臂,在黑色的人潮中飞速奔跑着,他的双手就像两把镰刀,在殷茹男心中的毒草原里肆意收割着,将这些从过去痛苦中诞生的投影彻底的毁灭:“你可以带着这种心魔活一辈子,也可以把内心最深处的感情重新挖出来。从前的不幸,其实随时都可以战胜,任何时候,只要你想。”
残余的黑胶人形仿佛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