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璟眉目沉下来,眼中爆闪的杀意更甚。
“你以为我是在忽悠你?李从璟,你自个儿心里难道不明白,她李永宁,心里压根儿就没有我石敬瑭!”石敬瑭字字啼血,比自揭伤疤更为痛苦的事,是自己表现自己的屈辱,“李从璟,我倒是想问问你,这是为何?为何我半夜在她房外守候,听到的却是她在喊你的名字?四年了,整整四年,无论我做什么,她始终都不拿正眼看,就算是颗石头,那也早给我捂热了!你告诉我,这是为何?!”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从嗓底吼出来。
李从璟终于确信石敬瑭不是因为垂死挣扎,而口不择言,
这个发现,让他的心猛地一缩。
他想起四年前劝李永宁出门时的情景,那是他们至今为止,最后一次碰面。
李从璟闭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气。永宁,你这又是何苦……我本以为,就算我与石敬瑭有宿命之争,但他对你却是一片真心,我本以为你嫁给他,会过得很好……你又是何苦?我还记得,在原本的历史中,你与他明明是一对恩爱夫妻。
“李从璟,我不服!”石敬瑭盯着李从璟,双目通红,“我这一生,凡事必定三思而后行,我这一生,隐忍人前算计人后,我这一生,与人相交肝胆相照从不吝啬财物,我这一生,多少次沙场征战在必死之境中求得生存!而你,李从璟,你凭什么?凭什么我石敬瑭拼了性命才能得到的东西,你一生下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有?我不甘心,不甘心输给你一个还未及冠的小子!”
李从璟终于拿正眼看石敬瑭,也终于肯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道:“如果你是指我生下来就有永宁,那么你确实不能比,但你便没有兄弟姐妹么?如果你是指我现在拥有的两万百战军,我不妨告诉你,我比你谋划布局准备的更早,也许不止早了十年,可能早了一辈子,这个你确实没法比。但我孤身一人受的煎熬,你也永远不会理解。而说起沙场拼命,自从军以来,我比你面对的生死之危,不会少多少。”
“至于年龄,我只能告诉你,决定一个人成熟与否的,从来都不是年龄,而是阅历。有的人活了一辈子,也依然是一张白纸,有的人还未及冠,却已能独当一面。有的人很早就活明白了,有的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活一辈子,是为了什么。”李从璟看着石敬瑭道,“你败在我手里,不是命运不公。你以为你努力了,你就应该得到,你以为那些都是你应得的。但我要告诉你,努力跟得到没有因果关系。只有努力正确了,才有可能得到。但那也只是有可能而已。”
“我说这些,你明白么?”李从璟问。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李从璟,你以为你很了解我?”石敬瑭像一只急了眼,要咬人的兔子。
李从璟笑了笑,摇头,淡淡道:“谁敢说谁就一定了解谁?这些且都不论,世间人,有多少人是真正了解自己的?你以为你了解了,其实你真的了解了吗?就像你以为你一定会赢我一样,但事实发生时,虽然难以接受,但很多时候真的跟我们想的不是一回事。这种时候,急眼又有何用?因果因果,凡事都有因果,你没有完全掌握因,又如何能彻底预料果?”
“石敬瑭,你算计的太精明了,这让你以为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你还不了解,很多事情,光靠算计是没有用的。世间再深的算计,也免不了有形有迹。既然有形迹,又如何能真正瞒过所有人?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你可能不信这八个字,但唯有此,才是真正没有破绽的。”李从璟继续道,此时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话语。若是有莫离等一些深知他脾性的人在此,就会知道,他这是对临死之人的最后尊重了,“丁黑弃你而去,不就证明了这点么?”
“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正如你种下什么样的因,就会收获什么样的果一样。你的智慧还不足以支撑起你的野心,如果你没有过早的碰到有些人、有些事,你或许有时间改变提升,但是现在,你没有机会了。”李从璟最后总结道,他认真的望着石敬瑭,说出了让石敬瑭胆战心惊的话,“说了这么多,我也想清楚了,你不可能留着人等着杀李永宁,不仅因为你对她的企图还没有实现,也因为你此番出来追杀丁黑,不会预料到有我出现,否则,你身边就不止这点人了。”
李从璟又笑了笑,在石敬瑭目瞪口呆胆战心惊的时候,出声道:“既然如此,你可以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