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三人带上三千骑,越过尚有些火苗在燃烧、一片灰烬的战场,向东奔驰而去。
耶律雉目送大军出动,看了蹲在一旁抬头望天的老五一眼,没说什么,负手回本部,准备召集大军,跟在精骑身后,同样往东去。
在耶律雉的盘算中,三千精骑要咬住那些残败的大同军,易如反掌,断无失利之可能,如此,大军集结起来,追上去将其一举歼灭,就势在必行。
然而没过多久,耶律雉就被从东方回来的游骑告知,刚刚出行没多久的三千精骑,在半途停了下来。听到这个消息,耶律雉简直以为自己耳中出了毛病,他强行克制怒气,问那个游骑,前方碰到了什么情况。
游骑道:“有一独骑,立在途中,挡住了大军去路!”
“有一独骑,立在途中,挡住了大军去路?”耶律雉靠近这名游骑,一字字的问。
游骑见耶律雉杀人般的眼神,心中也知道这个理由的确太荒唐了些,惊慌不已,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是,三位王子是如此说的。”
耶律雉一脚将游骑踹翻,怒骂道:“三千骑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事情?!难道是李存勖亲自来了不成!”
“不是李存勖,是,是……”游骑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颤抖着说道:“三位王子说,对方自称是,李从璟!”
“什么?!”耶律雉大惊,一把将游骑提起来,“你再说一遍,对方是谁?”
“的确是……李从璟!”游骑脸涨的通红,“三位王子不知真假,为防中了埋伏,因而不敢冒然前行,故来请示大王子!”
李从璟去年“出使”契丹时,在文武百官面前受过耶律阿保机召见,当时耶律雉跟在耶律敌烈身后,得以见过他。耶律敌烈八义子中,唯有他认得李从璟。
李从璟的阴险狡诈耶律雉深有体会,当日他借助耶律德光之手,秘密潜入西楼,竟然堂而皇之摆了耶律阿保机一道,连耶律阿保机都在李从璟手里吃了瘪,却杀之不得。此后,耶律德光、耶律术赤、耶律倍、耶律敌刺等人,不是契丹名将,就是年轻一辈中的骄子,哪一个平日不是赫赫声威,但在李从璟面前,却都没有讨到好果子吃。
便是契丹取之不久的平州,都让李从璟给夺了回去。这样的人物,但凡有些理智的人,都不会小觑,在面对他的时候,都不会不小心万分。
“幽州距离此地近千里之遥,李从璟怎会出现在这里?”震惊之余,耶律雉心中充满疑惑,当今之计,唯有先去看看对方是否真是李从璟,若是他被一个冒充的李从璟给吓退,传出去必定成为笑柄,“大同军想退我大军想疯了么,竟然将李从璟搬出来,我却要亲自去看看!”
说到底,耶律雉是不相信李从璟到了云州的。
因为这完全没有道理。之前也没有半点风声,说大唐下令卢龙军来丰、胜二州。
李从璟望了一眼在前方几百步开外停下的三千契丹精骑,火把组成的长龙中,三千精骑杀气腾腾。这几百步的距离,已是非常危险,李从璟虽然有把握在对方动手前撤走,但一人面对一支大军,面对有摧城拔寨之力、随时可能暴起杀人的三千猛士,若没有大勇气,怎么都无法站得稳。
然而李从璟的手都没有放在刀柄上,只是随意握着马缰绳。
他看见契丹这三千骑中,当先三人正在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不时看向他。
不时,一支百余骑的队伍从后方奔来,绕过军阵到了大军前面,与他为首三人碰面。
随即,一员千夫长脱离契丹本阵,奔到李从璟身前十步开外停住,以手相指,喝问道:“对面那厮,可是唐朝卢龙节度使李从璟?”
他声音颇为洪亮,传出去很远。
耶律雉没有立即上前,约莫也是怕有诈,先个遣人过来探探情况。三军主将,不亲冒矢石,这也是一部分军中将校的看法。现在四野都是漆黑一片,谁也不知黑暗里隐藏着什么风险,若是耶律雉冒然到李从璟身前,被人暴起伏杀,那就真成了笑话。
再者,遣这员千夫长前来,也有打探虚实的用意。若是李从璟被他问住,或者被他的气势震住,应对不当,那就“露了馅”,说不得契丹军就会冲杀过来。
李从璟淡淡瞥了这位千夫长一眼,傲然抬头看向夜空,不发一言。
摆明了,是没有理会他的兴致!
千夫长见李从璟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然则毕竟使命在身,他忍住怒气,再次大声问了两遍。
李从璟还是没理会他,仿佛天上有很不一样的风景,比理会眼前三千敌军还重要,值得他用心去看。
千夫长被李从璟如此忽视,不由得恼羞成怒,但念及自身使命,想着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回去,否则不好向耶律雉交差——耶律雉因今日战事不顺,又折了八王子,正在气头上,可不好惹。因是,千夫长决定再深入试探试探眼前这个“李从璟”。
他轻夹马肚,向前靠近了几步,在这个距离上,他已能清楚看见李从璟的面容。在千夫长的眼中,对面的人青衫骏马,模样刚毅冷酷,眼神平静无波,倒是有些派头。
“对面唐将,可是李从璟?!”千夫长又问。
如是再三,再度被忽视,千夫长终于按捺不住,他咬了咬牙,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