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半载”云云,显然是顾及大明安颜面,有意延长了战事期限,实际上以契丹军力,要攻占渤海国这半壁江山,三个月都嫌多。
大明安听完莫离的话,脸色很是难看,这倒不是莫离预计渤海国半载将亡,而是因为形势的确严峻。
耶律阿保机拥有二十万大军,挥斥方遒,征战布局自然是浓墨重彩,堂堂正正就是泰山压顶之势。
之前李从璟和大明安所想,将契丹军限制在扶余境内,显然太过乐观了些。
——这是国战。
一场参战人数累计超过三十万的国战!
莫离看了大明安一眼,继续说道:“契丹向北而来的大军,人数三万上下,距离我出双通的大军已不过两日路程,如何区处,还有待迅速决议。”
准确来说,双通、九阳、伊台,都在扶州东北,涑州、鄚颉府也在其东北,前者正好位在中央,契丹北征之军要进入涑州、鄚颉府,双通、九阳、伊台是必经之地。而对契丹军来说,必经之地,即为必克之土。正面交战,避无可避。
渤海国全境,五京十五府,西京鸭渌府、南京南海府、中京显德府,都是富饶之地,民众财厚,相比之而言,涑州、鄚颉府因位在北部,土地相对贫瘠,人、财较少,城池较小,这也是为何契丹军在留下一部分兵力镇守扶州后,北征之军仅有三万人的原因。
局势如此,李从璟没有与大明安啰嗦,当机立断,道:“契丹势大,与其主力交战,我等断难取胜,既然如此,柿子先挑软的捏。集中兵力,先灭其一部,消耗其有生力量,乃是正道。传令三军,左翼李彦超、右翼蒙三,向中军李绍城聚拢,合力吃下契丹北征的这三万人!”
双通、九阳、伊台三城,相距不远,三军聚集不过需要一两日时间。
“领命!”令箭一出,信使离营。
大战一触即发。
......
自扶余入显德府,需要经过涑州与长岭府之间的交界地带,最后渡过涑沫江,即可进入显德府境内。
契丹中路军,便是走得这条路线。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机,以及伺,都在此列。
与北路军和南路军相比,中路军在进入显德府之前,都不会有大的战事,因而要清闲得多。
皇帝的座驾不是马,而是由八匹顶级良马拉动的奢华马车,金碧辉煌,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型宫殿。坐在其中的耶律阿保机,让人遥遥仰望之,都要敬畏万分,心甘情愿臣服,并为之战斗。
在契丹国,财富就代表着功绩,功绩背后即为实力。
代表权势与尊贵的马车,是契丹将士心目中的圣地,除耶律阿保机之外,能够登上这架马车,就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而现在,马车里除了耶律阿保机,就还坐着一个人。
一个相貌儒雅、气度不凡、着二品文官服饰的中年男子。外人很难想象,与耶律阿保机同坐的这个男子,是个汉人。但若是知道他的名字,任谁也不会再觉得,一个汉人与大契丹国的皇帝相对而坐,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是契丹国同平章事,韩延徽。
一个教会耶律阿保机建立城邦帝国的帝王之师,被耶律阿保机誉为世间无双的军政奇才。
“攻下扶州,渤海便成一片坦途,我王师所到之地,其军民必定望风而降,灭之不出三月之期。这是爱卿预言。”闭目养神的耶律阿保机微微睁开双眸,“也即是说,攻灭渤海国之战,在扶州之役落下帷幕时,就已经结束了。往后的战事,不过是走完既定的道路,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此话放在三个月前,的确无差,但就眼下而言,却是凭空多了一份变故。”韩延徽缓缓说道。
耶律阿保机眼帘依旧没有完全打开,他平淡的说道:“李从璟的确是个变数,而他也确实想成为这个变数。然而可惜,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蚍蜉撼大树罢了。攻灭渤海,是朕举全国之力谋划的伟业,他凭什么来阻挡?凭他那几万幽州军?还是凭渤海国那些残兵败将?”
“皇上所言甚是。”韩延徽微微躬身,顿了顿,又道:“然而大局面前,不容小失。”
“却也不能因为小节,而影响大局。”耶律阿保机反驳道,他摆了摆手,“爱卿应当知晓,便是李从璟能折腾出一些动静,但朕有二十万大军,他翻不了天!”
韩延徽犹豫半响,还想说什么,突然有快马驰来。
快马带来一个让耶律阿保机改变主意的消息。
“李亚子灭了蜀国?!”
耶律阿保机看着手中奏报,脸色骤起波澜,胸膛起伏不定。
韩延徽也是大惊,“怎么会这么快?!”
唐军征战蜀国,他们是知道的,但是结果却来得太快了些。
耶律阿保机闭上眼,平复心境。良久,他挣开双眼,目光变得锋利如刀,“李亚子既灭蜀国,唐朝势力大增,不可再如前视之!”冷笑一声,“想不到唐军竟然如此迅捷,竟然抢在朕前面灭了对手,既然如此,李从璟不可放过!”
“皇上有何打算?”韩延徽关切的问。
耶律阿保机脸上的寒意更浓,他冷笑道:“李从璟已经到了扶余,他当朕真不知道么!既然他一定要蹚渤海国这浑水,那就和渤海国一起下地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