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史彦超还是算错了一件事,夏鲁奇遣他出城,并非要他去逆击西川军取得战果,还是突围向北,联络北方大军主力。
合州。
不同于遂州武信军的踞城而守,驻扎在合州的万州军,有大半兵马在城外扎营。守城守于野,若非如遂州一样,敌我军力悬殊太大,没谁愿意困守孤城。万州军兵马过万,来攻打合州的西川军加起来也不到两万之数,两者之间相差并不大。
同样是清晨,郭威全身披挂来到营外,调集兵马出营列阵,随后又遣出将士去西川军营前挑战。他这番做派,竟是主动求战。
与被动守城、战事艰难的夏鲁奇不同,郭威应对合州城前之敌并不费力,多日来两军大小二三十战,依仗他调度得当又敢身先士卒,万州军胜多败少,反倒是西川军愈打愈稳,如今已是采取了守势。
虽说两军兵马相差不多,西川毕竟占据优势,对方采取了守势,郭威一时也没有办法破敌。
大军阵前,郭威端坐马背,己方将士在西川军营前挑衅、骂阵,而西川军营却纹丝不动。
骂了半日,时近正午,万州军已换了几波人轮流上前,西川将士虽说咬牙切齿,仍是没有要接战的意思。
郭威抬头望了一眼天色,他的神色隐藏在兜鍪里,将士们并不知晓他心中的焦急。
“都说蜀地多血性儿郎,如今看来实在言过其实,这帮狗崽子哪里有血性了,全是一帮怂蛋、狗屎!”副将营前骂了一个时辰,也没能将西川军骂出营,回到郭威身前复命的时候,骂骂咧咧,“也不知先前他们方到时,那股日夜求战的士气是否都喂了狗!”
“西川军如今按兵不动,并不难理解。”郭威看起来并不在意。
“这是为何?”副将纳闷,“前后举动大相径庭,岂不费解?”
“对西川军而言,能攻下合州,将我等驱逐出蜀地自然最好。”郭威道。
“可他们攻不下!”副将脸上充满对西川军的蔑视。
“攻不下,便看住我等,让我军既无法援助遂州,也无法深入两川腹地,这对西川军而言,也可以接受。”郭威淡淡道。
“我军好不容易进了蜀地,攻下合州,如今既不能援助遂州,又不能进入两川腹地,困守一隅,岂非等于没有作用?!”副将很愤慨,看得出他对当前战况很不满意。
“除却牵制一部分西川兵力,的确没什么作用。”郭威语调仍然平静,“这也正是孟知祥的用意。”
“难道我等就在此地一直干耗着?”副将很不服气。
“方才你已经试过了,西川军不肯接战。”郭威道,“万州军并没有攻打西川军营垒的实力。”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副将问。
“有。”郭威道。
“是什么?”副将期待道。
“等。”郭威道。
“等?”副将又怔住。
“等殿下攻下阆州、果州,前来与我等合军。如此,我等便可长驱直入,奔袭两川腹地。”郭威道。
“这......”副将有些失望,“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郭威忽而一笑,“不会太久。”
“不会太久?”副将不信,“剑州天堑,阆州有李绍斌亲自坐镇,又有孟知祥相助,要攻下并不容易。”
“你说得不错,但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郭威道。
“何事?”副将纳罕。
“统军的主帅,是秦王殿下。”郭威眼中忽然露出笑意。
副将又怔了怔。
他当然不能尽数体会,当年郭威跟随李从璟,有过怎样的激动人心的壮举,那些岁月打磨留下的豪情与默契,也不是他想理解就能理解的。
正在这时,有信报自北方来。
郭威看罢信报,将其交给副将,眸子里笑意更甚,“我说过,我们不用等太久。”
副将看罢信报,兴奋的双手颤抖,随即便是哈哈大笑。
遂州。
史彦超回来了。
夏鲁奇看到史彦超杀回来的时候,很是惊奇。
因为史彦超突围向北,不过才去了两日。
两日,还不足以到剑州一个来回,就更不用说沿途要穿过阆州、果州这两州敌境。
所以夏鲁奇很惊奇。
让他更加惊奇的,是史彦超带回的信报。
史彦超脸上有掩盖不住的激动,他几乎是满面通红的对夏鲁奇汇报了这份信报,“日前,秦王殿下,亲率百战、虎卫、飞云三军并及护国、保义军一部,在张村大破前去袭扰剑州的李绍斌,之后一路追击,沿途数战,将李绍斌打得溃不成军。前日,李绍斌率残部逃回阆州,王师先锋百战军,尾随至阆州城下!末将之所以返回如此之快,便是在半路碰到了秦王殿下遣来遂州联络的军使!”
“这......这简直不可思议!”饶是以夏鲁奇的心境,也被震惊得目瞪口呆,他怔了好半响,忽然击节而叹:“兵锋所至,所向披靡,说得便是秦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