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战军扎营的时候,李从璟带了孟平并及参谋处众幕僚,和莫离一道策马出营,观察成都城防。
“引水灌城需得一个先决条件,那便是水面要比城脚高,毗江在这方面的条件问题不大,然则一旦引水灌城,则城中百姓必然遭受大灾,不知孟知祥是吃准了我等不会行此有害朝廷恩福的事,还是的确兵力不足,我部将士截江修坝也开始了半日,成都城中并无兵马前来阻拦。”莫离道。
李从璟凝神望着城头,一时没有对此事有任何指导意见。
半响,他道:“眼下将入冬月,战事需得及早结束,但对成都战事的准备,却得大开大合,往鏖战的方向去做。无论是修建土山高楼,筑坝挖掘地道,还是建造海量的投石车,都不需要吝啬手笔。无论何种手段,或许不能毕其功于一役,但却是个累及渐进的过程,日复一日消耗掉成都的防备力量,只到成都坚持不住为止。”
莫离点点头,继而笑道:“其实成都兵力已然不多,且多半是新卒,即便是采用日日蚁附的战术,离也有信心在旬月之内将其攻克。”
李从璟来了精神,“听军师此言,似是另有奇策?”
“奇策谈不上,心得却有一些。”莫离摇动折扇,高深莫测的样子。
“愿闻其详。”李从璟道。
“以我王师战力,携大胜之威,做最后一战,必是士气如虹,攻势如电,以彼残兵败将,按理说顶多支撑半月。然则如此一来将士伤亡亦会颇大,且存在一个变数。”莫离道。
“何为变数?”李从璟问。
“民心。”莫离道。
李从璟点头,“孟知祥如今之所以还能负隅顽抗,皆因其素得民心,成都军民愿为其所用。东阳一战,贼军将士近乎全部战死,可见一斑。”
“得民心,故而能全民皆兵,成都贼军虽然不多,若是孟老贼能城中许多青壮效命,则仍能踞城顽抗。”莫离道,“且得民心愈多,成都便能支撑愈久,若其得民心到了一定程度,成都能守下来也说不定。”
“这的确可称为一大变数。”李从璟颔首,“故而要破成都城,先要离散成都民心。”
“不错。”莫离道。
李从璟叫来冯道,问道:“军师言,要破城池,先破人心,不知人心可破否?”
“大帅放心,贼人民心已破矣。”冯道信心十足,“自得了大帅军令,某与齐己大师星夜揭开了早先在西川的布置,到得今日,西川各地僧人早已联合军情处,利用佛门在百姓中的影响力,将孟贼罪状与叛国不义之举昭告民众。再加之王师入蜀以来,军纪严明,于民秋毫无犯,多日来,各地百姓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大帅来的路上岂没能无所发现?”
李从璟笑道:“各处百姓看王师的眼神,的确有些不同了,也曾碰到过一股百姓在军前俯首,赞颂王师攻伐不臣之义举的。”
“此即为‘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也。成都城外尚且故此,成都城内乃是此番计策实施之关键,此时某虽未入城亲眼看见,却也知晓成都城内必已‘人心惶惶’。”冯道坚定道,“东阳的贼军死战,已成明日黄花矣。”
李从璟点点头,转而笑对莫离道:“如此情况,军师可还满意?”
“民心已离,固然好事,然尚且不够。”莫离道。
“还当如何?”李从璟问。
“离其心之外,还得绝其望。”莫离道。
“何谓绝其望?”李从璟追问。
“遣偏师,夺益州其他县镇,传檄西川各地,令州县离弃贼人效忠朝廷。”莫离掷地有声。
“如是,则成都不仅成为一座孤城,更是成为一处绝境!军师端得是好计策!”李从璟抚掌而赞,而后看向第五姑娘,“西川州县,可会效忠朝廷?”
“自然会。”第五想也不想。
“何以如此肯定?”李从璟问。
“老贼大势已去,如此被围孤城,谁愿为其陪葬?他人在成都,或可令成都军民力战,然则今时今日,其令已无法通行西川其他州县,且西川其他州县军力薄弱,与其随其赴死,何不顺大义效忠朝廷,保全身家富贵?”
“可有州县官员受其恩惠颇重,不愿离弃的?”
“即便是有,又能如何?且不言家国大义在前,各地也因佛门而‘人心惶惶’,便是老贼有恩于州县官吏,也不能恩泽所有人,州县长吏或许不愿效忠朝廷,可保不齐下面的人‘明事理’。”
李从璟遂大笑,手指成都城,“孟老贼,尔死期不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