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逸漫步出门,夜风很凉,楼底下那株海棠被风一吹,粉色小巧的花瓣扑簌簌落了满身,有淡淡的香气扑鼻,万籁俱寂,唯有不远处的路灯照着这一树芳华。透过这纷纷扬扬的花雨,有一个瘦弱的身影,慢慢的从远处走来。
她戴了一顶米色的贝雷帽,帽檐压得低低的,这样看过去,只能看到瘦得尖尖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当年的她虽然瘦,却是圆润的,骨架小,起来却的软软的,程家逸嗤了一声,真是喝多了,想这样陈谷子旧芝麻的事情做什么呢,他也低了低头,快走了几步。
与她擦身而过。
有淡淡的香气飘来,风拂起她的长发,那么长了,垂到腰间,带着夜色独有的光泽。
他垂着眼,双手抄进口袋。
相见就如陌路。
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家逸。”
身后的人停住脚步,轻轻的开口。
他并不停步:“有事?”
“......没有。”
他顿了顿,继续抬脚:“走了。”
“......好。”
“白陌。”他终是站住,停在路边一株海棠树下,声音冷冷地:“道声再见再走,这种要求,很过分么?”
白陌站住哪里,咬着唇,紧紧捏着手袋的系子,望着他冷漠的背影,终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三年,她以为她忘记了,忘记当初是怎样的撕心裂肺,是怎样的夜夜难眠,是怎样的以为,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可是今晚见到他的那一霎那,她才知道,所谓的忘记,只不过是刻意的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而已。记忆还鲜活的活在那里,笑的死去活来。
她苦笑了一声,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掉,也慢慢地转身,就这样吧,这种奢望,三年前你不是就已经清醒了么。
拐角处有车带着紧急的刹车声将程家逸拽回思绪,他只顾着走,走得那样急,忍不住的回头去看,空空荡荡,只余了一树的寂寥绚烂。
他狠狠地往口捶了一锤:“程家逸,你怎么就那么下贱!这些年念念不忘的,只有你一个傻子罢了。”
苏娟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白陌正对着一封邮件昏昏欲睡,她换了公司,之前的那家公司虽然业绩很好也升到了公司中层的位置,可跳了槽,还是自己主动辞了职,抹去了之前在那家工作所有的经历,简直像是一张白纸一样的从新开始,一个离异的大龄妇女,屡屡碰壁的困境可想而知。
好容易找到这样一家公司,虽然规模小了些,却还是很有干劲充满活力的,她进公司一年多,老板已经对她青睐有加,慢慢也把一些重要的客户交给她,她本就没什么业余活动,这下更是全心全意都投入到了工作中去,她有一次无意间去接茶水,听到其他女同事背后议论她,叫她灭绝师太。
她倒是付之一笑,觉得是个好名字。
她早已是孤零零的一人,在这世间如同浮萍般游荡,曾经以为再难再苦也会有那一个人陪在身边,可一场噩梦醒来,才恍然大悟那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身边的人,早已不是那一个心心念念爱入骨髓的,可日子还是要过。
苏娟在电话那头颇为无奈:“小陌,这年头虽然流行做宅女可你这年龄了还总宅着,你想做老姑婆啊?”
白陌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不然呢?”
苏娟恨铁不成钢:“你要出去见人啊,躲在家里你以为你是古墓派的小龙女啊,人家小龙女还有个杨过呢你有谁?”
白陌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凉茶:“我谁也没有。”
估计苏娟要在那边翻白眼了:“你知道还这样,纯心逗我们玩儿呢是吧,我给你说,晚上齐志国他们公司请客去ktv,你一起来吧,嗳,据说他们老总很帅,而且单身,你好好打扮打扮,说不定能来个美丽的邂逅呢!钓个金婿!”
白陌听得好笑:“我?美丽的邂逅?你见过这么老的灰姑娘吗?”
苏娟撇撇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现在特火的那对明星叫什么来着?女的比男的大九岁呢,这年头就流行姐弟……”
她说到一半闭了嘴,程家逸和白陌当年的事情几乎是她看着成了又分了,那个时候的白陌脆的和张纸似的,这么多年她不愿意再提,自己也不敢乱说,今天竟然一时兴起说秃噜嘴,悔恨不已,忙把话题往回转:“反正啊,我不管你是王老五还是王老八,你得赶紧给我们弄一个回来,人家晓琳家孩子都上学了,连我这种万年老光棍都要从良了你还死撑什么?”
白陌微微叹息了一声,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娟儿,我只是……有些厌倦了。”
苏娟知道,和王戬的那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虽然是她提出了离婚,还净身出户,可明眼人都看出来她还是有些灰心的,王戬做出那样的事情,当然是让人恨的,可是离婚后王戬喝醉酒抱着齐志国哭:“白陌她哪怕把心放一分在我这里,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可尘埃落定,既然分道扬镳,总要向前看不是。
她知道白陌是算盘珠似的格,不推都不动的,只好撂下狠话:“下班你就过来找我啊,不然和你绝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