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板待姑娘们离开后,便拍了拍手。(看小说请牢记)从里间走出一个人来。若姑娘们还在这里,便会吃惊地发现,这两个人长相、身高、身段一模一样。
走出来的那人恭喜道:“爷今天扮老奴扮得可像了,那么多的千金小姐都被骗过去了。爷的易容本事是越发炉火纯青了。”
老板却将面具揭下,露出一张沮丧的脸:“老张,你别哄我了。刚才周家那个大一点的妞就把我认出来了。只不过她没说破罢了。”他摊开右手,里面是一个纸团儿并一些银两。他将纸团展开,露出一个眉笔写成“三”字,给老张看:”我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写的纸条儿。什么时候认出我来,又怎么认出来的。”他烦恼地抓自己的头发,仍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纰漏。
原来这三爷是慎王爷的儿子,单讳一个“离”字,从小便斗鸡走狗,任情恣性,是会玩的行家。他尤其喜欢易容成不同人的样子,再出来走动。渐渐的,便能以假乱真。他一向耍人惯了,谁知道,今天便栽到周雅楠身上。
那老张便说:“老奴在里边听着,觉得周二小姐近些年倒像是大有长进了,很有些像那杀伐果断的周殷。先前传她是个懦弱的性子,可见宫里这些传言多半是不可信的。”
三爷沉默了半晌,才回答:“是朵可爱的玫瑰花,可惜是有主的。”
他叫人拿鸡蛋清来洗脸。捣弄了半天,便露出一张谪仙般的脸来。他对着铜镜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很十分满意。
老张见他高兴,便讨好说:“爷,您上次吩咐的一百只羊,老奴可准备好了。”
三爷果然更加高兴,大笑着说:“让羊倌赶到紫竹茶馆,我一会有用。”他将自己的脸抹得黑了些,又穿上土布长衫,捏了一个蓝布包袱。
这里头又有一个故事。前些天,三爷和老张打扮成平头百姓在宣武门外各处古董铺子里闲逛。忽然看见一个耍猴的,拿山羊套了一辆小车,那猴子便赶车跑圈。三爷看得有趣,便连猴带车买了下来。他叫老张抱着猴子,自己牵着羊,打算回王府给慎王演一场。走到紫竹茶馆,他叫老张在门口等他,自己牵羊进去喝茶。他刚坐下,便有一个跑堂的来说:”这位爷,我们这可不能牵羊进来喝茶。”三爷便说:”我歇歇脚便走,羊又不占座位,怎么不能进来?”柜台上坐着一个小掌柜,却是个初生牛犊,说:“牵羊也行,羊也收一份茶钱。”“好说。”
三爷走时,果然扔下两份茶钱。那伙计还不敢收,便拿眼问少掌柜。少掌柜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收了不就完了。”三爷上了火,见到老张就吩咐他去借一百只羊,借不到便买下来。
三爷吃过点心,便慢吞吞走到紫竹茶馆去。茶馆下午有说书,请了小田单说《汴梁恨》,上了八成座。此时还没开书,茶座里的人便隔着窗户往外看,只见街上有穿黄衫带缨帽的两个差人赶一群羊,将许多车子行人都堵在那里,纷纷猜想是什么事情。三爷走进茶馆,看见一个有胡子的坐在那里,便问:“那个少掌柜哪去了?”
少掌柜本来坐在后头算账呢,见有人找,就探头出来:“什么事?”
三爷便说:“前几天我来喝茶,你收了我两份茶钱,羊一份,人一份,可是有的?”
少掌柜细看这人,又听了这话,便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这人也不是一个省事的主,便粗了嗓子:“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着?那天便宜,今天还要涨价了!一只羊得收两个人的茶钱!人两条腿,羊四条腿,我这是按腿收费!”
三爷点点头,丢下一块银子说:“一只羊四个大钱。一百只羊便是四百个大钱。这银子你称称,多的不必找了!”又对门外说:“还不轰进来!”
老张闻声便打开门帘。那几个差人将鞭子抽得啪啪响,那羊便如钱塘江大潮一般涌进茶馆。那些喝茶的人一看不好,落荒而逃。可哪里有路可走!门口都被羊堵住了。便只得跳窗逃跑。一时间,街上的人都知道这茶馆出了大热闹。那些胆大的,便扒着窗子往里看。
羊群进门以后,东闯西撞。这是一群山羊,不比绵羊温顺,登梯上高,把茶馆的壶碗砸了,桌椅掀了,后厨房的灶头全踩平了,连财神爷佛龛都顶翻了。那少掌柜还气不过,欲叫人动手擒下这人,被老掌柜拉住了:“蠢货!你看这黄衫缨帽,寻常人差得动么?”
三爷看得有趣,哈哈大笑几声,这才觉得被周雅楠看穿的郁闷好了些。
说到周氏姐妹,两人离开书铺后并不急着回家。周雅楠一心想要抬举楦姐儿,打算下午带她去胭脂首饰并成衣铺子逛去,便叫车夫将车子赶到宣武门附近一家干净的小店用饭,那里周殷带周雅楠去吃过。
周雅楠一本本看周雅楦选的书,发现都是《周礼》、《抱朴子》之类,十分惊奇:“楦姐儿看这些书?”
周雅楦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我喜欢看这些。”
她到今天才意识到,权势是多么好的东西啊。她那一双清澈的眼睛开始有了野心。只不过,她没有学周雅楠在朝廷呼风唤雨,而是另辟一条独一无二的道路出来。很多年以后,人们提到周家三房的女儿,便赞不绝口:四个女儿,一巫一相二后。特别是周雅楠和周雅楦,一个站在世俗权力的顶端;另一个执掌至上神权。两人异母却同心,周家便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周雅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