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就是无数次自我宽容,直到慢慢麻木,终有一天,迟早会丢掉全部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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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怔出了会神,直到听见衣袖扫过书架的窸窸窣窣声,才恍然回神。
傅云英见他沉默不语,等了一会儿,默默帮他整理书册,这项差事她干得极为熟练,很快分门别类把他要带走的书一摞摞放好,顺手把他刚才弄乱的书堆也收拾整齐了。
“你看,我发脾气的时候也很凶的。”
他环顾一圈,干脆退出书架间的窄道,走到书桌前,微笑着道。
傅云英卷起衣袖,嗯一声,继续忙活。都把天不怕地不怕的傅容给吓哭了,确实凶。
他等了片刻,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忍不住道:“傅容一定会迁怒于你,害怕么?”
傅云英把一摞堆得高高的古籍送到书桌前,拍拍手,仰头扫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不怕。”傅云章不知道,她凶起来的时候才是真的凶。
说完,转身接着打扫。
傅云章鼻尖微微皱了一下,摇头失笑。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谢谢大家的评论和打分,这段时间忙如狗!
话说最近发现耳朵好像老是痒,还以为上火了,后来才意识到竟然是生冻疮了!08年那么大的雪都没生冻疮,长这么大头一回生冻疮啊,提醒大家,要是手或者耳朵或者其他露在外面的部位痒痒,可能是要生冻疮了,赶紧涂点药膏,很有效的!
☆、离别
傅云章特意把傅云英叫过来, 当然不只是让她帮忙收拾书房而已。
他示意门口侍立的丫鬟把傅容叫进书房。
傅云英忙活完, 洗净手, 坐在南窗下一张圈椅上吃茶,听到磨磨蹭蹭进房的傅容暗暗磨牙的声音, 眼观鼻鼻观心, 静默不言。
“二哥哥。”傅容绞着衣袖,慢腾腾挪进书房,眼角偷偷打量傅云章的神情, 见他脸色和缓,估摸着他可能消气了, 声量略微拔高了一点,“我可以回去了?”
傅云章瞥她一眼, 转向傅云英, 宽大的绉纱道袍衣袖扫过桌角,“向英姐道歉。”
傅云英纹丝不动。
傅容先呆了一呆,然后才反应过来,心口发凉,一张芙蓉面先由白转红, 然后由红转青, 再由青转紫, 眸子瞪得溜圆,眼珠几乎要掉出眼眶了。
“二哥哥,你……”
傅云章一口剪断她可能脱口而出的怨望之语,重复一遍:“道歉。”
砰地一声, 脑袋里炸起一片嗡嗡响,傅容只觉脑袋里一阵眩晕,刚刚又跪了许久,双腿早就麻了,气愤之下抖如筛糠,几欲栽倒。
“我不!我拿的不是英姐的文章,我听丫头们说了,赵家拿去的册子是什么丹映公子写的,和英姐没干系!”她尖着嗓子道。
傅容不知道,她拿给赵叔琬的那叠稿纸除了字迹以外,没有任何和傅云英有关的标记,只留有丹映公子的署名,虽然不明显,但细看可以在其中一篇札记里看到作者自白。这本在傅云英的计划之内,傅容和赵叔琬私底下的举动,不过是阴差阳错让丹映公子这个名字提前为人所知而已。早在武昌府时,傅云章散播消息出去,让赵家人以为赵叔琬带走的并不是傅家小娘子的功课,而是一位小少爷的。赵琪等人深信不疑,一来他们不会随便怀疑傅云章说的话,二来他们根本不相信一个八九岁的小娘子能够在短短一年之内就写出辞藻华丽、对仗工整的骈文。
为此赵叔琬暴跳如雷,在家中和姐妹们抱怨说傅容不仅坏还蠢,信誓旦旦说会帮她拿到东西,结果竟然从未得到长辈们的许可,还把东西拿错了!
傅云章微微蹙眉,“容姐,你无意间拿错了东西,不代表你就能蒙混过去。不告而取,谓之窃,拿堂妹的闺阁文字讨好外人,目光短浅,自私自利。你虽然没上过学堂,也是正正经经跟着先生背过先贤故事的,年纪越长,本应更加懂事明理,你却反而连礼义廉耻都忘了么?”
一字字,一句句,就像滴水成冰的冬日里忽然一大盆雪水兜头教过来,傅容横眉怒目,牙关咬得咯咯响,又是羞恼又是委屈又是惧怕,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当着傅云英的面这么对她,此番羞辱,她永世不忘!
“道歉。”
傅云章再一次提醒她,语气仍然温和,但目光却越来越冰冷。
傅容咬咬牙,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拳,极力掩下心中怨怼,眼帘低垂,飞快扫傅云英一眼,瓮声道:“英姐,对不住。”
一个在南窗下,一个站在门口,中间隔了数尺远,傅云英却仿佛能清晰地听到傅容胸膛内满腔怒火熊熊燃烧。她嘴角轻翘,朝傅容微微颔首。
傅容愣了一下,眼圈发红,以袖掩面,呜咽着跑出去。
“等等。”傅云章出声叫住她,目光越过庭院耸立的灵璧石,抬手指一下远处半敞的院门,一字字道,“记住了,我的书房不是你随随便便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以后不许再踏进山房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