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田安离开虎头山矿场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马千里在矿场里毫不留情、毫不含糊地训练田安带来的五十名东厂番役。而田安呢，他一回到南京城，就立即向南京镇守太监卢卓义事无巨细地汇报在虎头山矿场的所见所闻。

不知不觉，两人身边茶几上的茶杯都被续过好几次水，时间也从清晨到了将近晌午时分。这个过程中，卢卓义大部分时候都是认真倾听，只是时不时地在细节上问上一、两句。虽然有南直隶最好的茶水喝，但田安还是觉得说得口干舌燥，喉咙都有些火辣辣的痛了。

“你这次在虎头山矿场的所见所闻说得可谓事无巨细了，为父很满意，但为父想听听你对马千里这个人的看法。你对他的所有的看法，为父都想听听。据为父所知，你一直指派着几个东厂番役对马千里进行着调查。”卢卓义说道。

田安点点头，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思索片刻就说道：“不瞒义父，孩儿自从马千里在句容大败盘蛟寨的主力后，就开始注意他。据孩儿收集到的情报，马千里从小喜爱练武，虽然从小也有私塾先生被请来教他，但据那些教过他的先生们说，他资质平庸且不喜文事。读起书学起字来，就像张飞捏针绣花一样别扭。要不是他老子马寒山强势压制、监督，马千里一定是个不学无术、爱争强斗狠的锦衣卫浪荡子弟，就和很多其他的锦衣卫子弟一样稀泥扶不上墙。”

“但似乎一切都在马千里十四岁那年发生了变化。那一年他被毒蛇咬了，昏迷了三天三夜，他爹马寒山都开始准备后事了，但他却醒了。而且醒了后，身体就彻底复苏，体内的残毒没有了，连气虚体弱的症状都没有。从那以后，据马千里的街坊邻居们说，他言谈举止大变，变得少年老成起来。”田安说到这，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显露出与众不同来。他卖书稿给寿国公府下的墨香书社，靠着得来的钱开始招募家丁。”

“孩儿派人调查过，他卖出的那些书稿之前在我大明确实没有人写过。好，就算他突然才华横溢吧，或者那些书稿是他用了什么法子从别人手上弄来的吧，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用卖书的钱开始招募家丁了。他训练家丁的法子，各本兵书里没有记载，各种记载从古到今的将相兵家的正史、野史里没没有记载，孩儿可是翻遍了能找到的书，对这一点孩儿可以保证。”田安双手环抱胸前，眉头开始皱了起来，用思索、疑惑的语气接着说道：“不仅书上没记载，不论军队还是民间练武世家、帮派，也没有他那样的训练法子。孩儿曾经用他的练兵之法比对戚继光将军的《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个人觉得虽然比不上戚将军兵书那样成规矩有大道气象，但更简单更有效。这半年来，马千里用他亲自训练出的家丁将三股南直隶水上巨寇中的两股给灭掉了，就是最好的证据。”

“那么马千里的这些练兵的法子是从哪来的呢？祖传？虽然他祖上是行伍出身，可不过是个小兵，而且这百多年来马家也并没用这样的练兵法子训练过家丁呀。他自己想出来的？能想出这样练兵之法的人，说是人中龙凤也不为过了，他现在都才17岁呀。”田安眉头皱得更紧地说道：“如果仅仅是练兵有方、能征善战，都还罢了。毕竟我大明幅员辽阔、人才济济，出个妖孽般的兵家天才也不是不可理喻的事，当年能出戚继光、俞大猷，凭什么如今就不可以出个马千里呢？”

“可马千里竟然还有文官之能，虎头山矿场被治理得多好，孩儿方才已向义父您做了汇报。虎头山矿场目前矿工、工匠、家丁、家眷等加起来，能有五千余人。五千余人做事、生活的地方，在我大明堪比一个县城了吧。当然，不能和江南地区的县城比，但堪比北方、湖广等地的一个大县的县城了吧。以孩儿愚见，目前我大明境内的县令们无一人治理地方的才能能够强过马千里。马寒山当年不过是个锦衣卫百户而已，马家家中当年家丁、管家、账房、仆人等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多人，马千里治理地方的才能是从何而来？”

田安说到这把双手放下，双手一击掌，语气开始变得凶狠，语速开始急促起来：“不管他马千里是怎么会的这些练兵和治理地方的本事，但他确实是人中龙凤。麻烦的是这位人中龙凤对权威并无畏惧之心。孩儿还清楚地记得，半年前去虎头山矿场见到马千里时的情景。孩儿可是代表义父您去的，义父您可是大明最顶级的内廷大员中的一位了，是南直隶内廷官员中的第一人。每次孩儿代表义父您去外出公干，别说一方总兵了，就连应天府府尹这样的文官大员都得给三分面子。至于其他的小官小将，哪个见了孩儿不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可马千里没有。”

“孩儿在皇宫之中长大，论察言观色自信还是有一定功力的。那个时候马千里虽然态度非常恭敬，但毫无卑躬屈膝之感，毫无诚惶诚恐之态。这次再在御亭镇见到他，他态度反而比半年前更恭敬谦逊了，但身上已经有了极其浓烈的傲气和霸气。尽管他也许在竭力隐藏，但孩儿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耐烦和焦躁、愤怒。”

“哦？不耐烦？焦躁？愤怒？”一直认真倾听没说什么的卢卓义这时忍不住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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