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沁谦逊道:“前辈,小生配苦参、矾石、青葙子、藜芦煎服……”她还没说完,就见老大夫打断道:“这应是《圣慈录》里苦参散的配方,能治脓血痢。”
相沁点头道:“前辈博识,确实如此。”
老大夫摇头道:“老夫用这个方子试过,但并不能根治。”
相沁再一次点头,说道:“没错,治标不治本。因为还缺一味药晚辈没来得及说。”
“什么?”
“坚砂果。”相沁道:“它才是重要药材。”
“坚砂果?!”老大夫想了想,不耻下问道:“坚砂果能治好这瘟疫?这是为何?”
相沁道:“这次应是畜疫,而且是牛疫。坚砂果对症下药。”
陆望之这时候听明白了,说道:“你是说这次瘟疫的根源来自病牛?”
相沁还没解释,老大夫一拍巴掌,有些手舞足蹈的惊喜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急切的对陆望之说道:“陆大人,病源找到了,病人有救了!瘟疫终于可以解决了!”
陆望之很惊讶这位一向沉稳的老大夫此时竟如此失态,他沉默良久。
狄莫芸明白陆望之在思虑什么,便上前说道:“陆大人,这位小大夫已经证明疫病不是不能治愈,也就是说其余患者也有被治愈的可能。希望大人能格外开恩放那些患者一条生路。”
陆望之犀利地望向狄莫芸,再次沉默不语。
老大夫忍不住道:“陆大人,您说过的,只要能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案就不再放火烧寺庙了!”
陆望之立马递给老大夫一个厉眼,老大夫心里一颠,忙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陆望之终于首肯道:“好吧,暂且相信你们。那位小大夫,不要忘了你自己立下的军立状!”
相沁立马肃容拱手道:“在下谨记于心。”
……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贺亚县所有的大夫在相沁和那老大夫的带领下齐心协力的控制住了瘟疫,正如相沁的许诺,患者的数量不再增加,越来越多的患者正逐渐治愈。
他们终于凭借众志成城的力量击退了死神。
“神医,神医!”一家老小追着相沁身后喊道。
相沁停住脚步转头,见到追来者展颜一笑,说道:“大伯,大娘,您们怎么追来了?”
那一家四口追得气喘吁吁,来到相沁面前二话不说跪了一地。
相沁赶忙上前挽住离她最近的大伯,既感动又无奈道:“不是说别跪了吗?晚辈受不起您老这般大礼!”
那家人都是实诚人,包括那位大伯,跪得很是用力,相沁根本拉不动。大伯眼泪汪汪道:“神医,要不是你救助,俺娘,俺媳妇,俺娃,恐怕现在全都死光啦!俺也会是家破人亡的鳏寡之人了,俺幸得如今的一切全靠你的恩赐!神医,你能不能告诉俺们你叫什么名?俺们全家给你立个生祠,包括俺们后人都要记住你的大恩大德!”
“额……”相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行医这么长时间,第一次有人这样问她姓名。
“相帼,‘他’叫相帼。”狄莫芸含笑走来。
大伯听到了,他是个目不识丁的农民,不在乎“相帼”二字怎么写,记住这个发音就行了,“相帼?原来神医叫相帼!俺记住了,俺还要告诉所有人,救了俺们命的是相帼大人!”
一家四口集体叩拜并高喊道:“小的拜谢相帼大人!”
相沁有些不知所措,不是因为这名字的突现,也不是因为报答她救命之恩的叩拜,而是因为狄莫芸当众喊了那久违的名字:“相帼。”
相沁还记得小时候小姐就告诉她要以“相帼”之名立于人世,这么多年了,就在她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字号叫“相帼”时,小姐喊出来了。
相沁没有感到任何的喜悦,相反恐慌之感布满了全心。她手足无措地看着狄莫芸,极不自在,小姐这是不要我了吗?为什么叫她相帼?要撵她离开吗?
狄莫芸本是笑意盈盈地看着相沁,但慢慢看出不对味了,稍微一细想,明白了相沁心中的恐惧,摇头心想这孩子还是这么敏感得过了头!
狄莫芸说道:“别瞎想,你先安心治病,回头我再告诉你原由。”
相沁略微心安了点,点点头,扶起那家老小并将其劝走后,继续赶往下一户需救治的人家。
到了晚上,相沁回到了她们的住处,放下医药箱,战战兢兢地来到狄莫芸身边,神色十分紧张,但盖不住眼底的那些疲惫。
狄莫芸放下手中的笔,刚刚画完一张某机械的草图,抬头望向相沁一笑道:“你回来了,先喝口水。”
相沁摇摇头,说道:“小姐,奴婢不渴。”她鼓起勇气道:“小姐,您是不是要赶奴婢走?”
狄莫芸摇头道:“我早就说过不会赶你走的,你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特权。”
相沁又问道:“那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狄莫芸道:“不,你做得很好,越来越当得起‘相帼’之名。”
相沁道:“小姐,奴婢不明白。”
狄莫芸叹气道:“这世间对女子多有不公,女子要像男子一样被人尊敬会很难。趁你以男子身份救济苍生时,远播传扬‘相帼’之美名,等将来有一天你又做回了女子身份时,世人会念及‘相帼’的好,不会因你是女子而苛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