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里来的——李涵和梁清原来本来是应该连交集都没有的才对。不过这种竞争意识对两人只有好处,目前还未见到明显的坏处,所以费奕真决定安心围观。
王导方面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对于两个小孩之间莫名其妙地剑拔弩张,也抱着乐观其变的态度。
不过他们放心得太早了。
祁珏与苏叶的这场戏,本身是场很关键的戏。
在电视剧的前半段,女主角安心先后遇见温柔宽容的苏叶和优雅冷漠的祁珏,然后三个人之间开始出现朦胧的介于亲情友情爱情之间的感情。安心为苏叶的理想和胸襟触动,又为祁珏的风仪和冰冷坚硬中透出来的那一点温情犹疑,因此挣扎不定。
祁珏与苏叶之间发生的这一场争执,并不只是儒道两家观念上的冲撞,对于大爱的理解差异,也是祁珏和苏叶对于安心的争夺。
大爱从来源自于小爱,而理想总是基于自身。
站在机关门前的李涵此刻已经彻底变身成了苏叶,他的眼神幽深而坚定,没有了一向的笑意,显然角色转换非常成功。
他开口说道:“我仔细考虑过了,我们不能开这个机关。”
祁珏冷着一张脸,说道:“让开!”
苏叶说道:“我们不能打开这个机关。溪流改道对于山民的影响太大了,这里半座山的梯田都会受到影响的。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其他方法的!”
“什么办法?”祁珏直接问道。
苏叶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但是总能想出来的。”
祁珏说道:“那就让开!”
苏叶提高了声音,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祁珏,我把你当朋友,所以很多事情我都可以让你!但人生在世,有些事我可以让,有些却不可以。这件事,我不会让!”
祁珏说道:“我是为什么下山,你是为什么出书院,安心是为什么离家......你应该都最清楚不过。这溪流本来是由机关促成,如今地宫将开,溪流改道,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山民受先祖恩惠百余年,如果也不过是变回原来的样子,却成我们的错了?”
苏叶坚持道:“那时施恩,非乡民所求,也不是你我所为。现在降难,却是乡民所苦,我们所行。所以不可以。”
祁珏说道:“求或者不求,他们总归受了恩惠。苦或者不苦,地宫终归要开。现在,你让开。”
苏叶说道:“我不会让。”
祁珏神色一凛,突然拔剑就向着苏叶刺去。
安心高叫一声:“不要——”
苏叶闭上眼睛,却仰起了脖子纹风不动。
祁珏的剑在距离他脖子寸许的地方截然而止。
他收回了剑,转身伸手就去摸苏叶身旁的那扇门。
然后......苏叶扑了上去,紧紧拉住了他的手腕。祁珏眼神凌厉,叫道:“你放手!”
苏叶回答道:“我不放。”
“放手!”
“不!”
然后两人就打了起来。
祁珏一用力,猛然地把苏叶推了出去。苏叶横着倒在了地上,却似乎完全没觉得疼似的,狼狈地爬了起来,继续伸手去抓祁珏。
然后两人就那样打了起来。
所有工作人员都停住了动作,有些原本坐着的人还站了起来——这根本已经不是剧本里的情节,事实上,从前面的“你放手”开始就已经不是。
却听导演猛然低声说了一句:“不要停!他们还在演!”
费奕真捂脸:话说这剧情已经明显有如脱缰的野马一样疾驰而去了,导演你现在还要继续拍下去有什么用?这样高的期望他们绝对承受不起的。
但是祁珏和苏叶......不,梁清和李涵确实还在演。
祁珏一次次地甩开苏叶,把他掀翻在地上,苏叶却又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完全不肯放弃地再一次去阻拦他。
平常性格温和行为温雅的少年一身泥灰,像个无赖一样地缠着别人扭打;而平常身姿挺拔身如玉树的少年神态狼狈,一次又一次地把对方掀翻在地,却露出仿佛他才是挨打的那个人的受伤表情。
费奕真一开始还有点看自家不争气孩子的不以为然,渐渐地就发现了。
——他们是真的还在演。而且,演得很好。
让人惊艳。
这种狼狈的反差,这种放弃所有形象,平常努力展示的风度,仪态,还有努力想要装出来的,他们对于完美的自己所作出的演绎,像个普通的男孩一样扭打争执的行为,才是苏叶和祁珏会有的,对于自己的信念和理想的坚持。
在费奕真的故事设定之中,苏叶和祁珏其实都是普通男孩,只是特殊的成长教育历程和他们对于未来的信念和渴望塑造出了他们作为儒、道两种流派所独有的形象。但是撇开他们所代表的九流十家,这两人......不,九流十家的所有人,代表的其实都是不同阶段的“少年”的形象。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
费奕真发现,这两人竟然不通过剧本而台词,而只通过自我代入,就理解到了人物的灵魂,并通过这样乱来的擅自改戏,抓住了它。
祁珏说道:“——苏叶,你有你不可以让的,我也有我不可以让的。如果你再阻拦我,就别怪我从此刀剑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