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方说:“跟伯父干几年,学到真正的本事,我就要在澳门独闯天下,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到那时候,我就有能力向王栋讨还血债了。”说得慷慨激昂,血脉贲张。南希说:“这几年,我也不能干呆着,也要干点事才好。”刘大方说:“跟我一块,你还愁没事干?”南希说:“我今天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刘大方看着她,一时不解其意。南希说:“结婚以后,我想去美国留学,不知你同不同意?”刘大方一愣:“美国?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留学?还留什么学?”一时有点无法理解了。
南希说:“你先别激动,听我细细道理来,好吗?”刘大方直勾勾地瞧着她,又看见了那个坚强的、有主见的南希了。她说:“家遭剧变,住进沙丘子大棚之后,我思前想后,痛定思痛,恨自己不是一个男儿,能够有胆有识,闯进这人吃人的世界里,为二老分忧解难。想来想去,发现自己应该进一步学习,让自己变得真正聪明、对这个世界有真正的理解。现在我正年轻,一切还来得及。所以,我就联系了美国的几所大学,准备到那里去学管理心理学。联系了半年,一直没消息,我以为自己永远没有希望了,谁知,今天一早,接到了这封信。”她把一个信封递给刘大方,上面全都是英文。“是洛杉矶大学给我的录取通知书,他们连奖学金都给我寄来了。”
刘大方爱抚地搂着她,长时间地思量,终于说:“去吧,南希,你是要学习的,这才是你。我喜欢你的,也就是这一点。原谅我,刚才,我太、太自私了。”头一回,南希象个温柔的小猫那样,伏在他的怀里,喃喃地说:“不,你是好人,我才是自私的,竟想撇你而去。”两个人说得都真情淋漓,更感到了彼此的可敬。婚礼的前几天,他们已经如漆如胶,在一块深深地爱着,有些分不开了。
婚礼这天,闻家里里外外都装饰一新,澳门工商界的人物带同家小,几有数百人来贺喜,就在院子里的草坪上、花丛间摆上了几十张白桌,用上等香槟和热带水果招待客人。再过一会,婚礼就要举行,教堂里请来的神父都到了。刘大方正在最后一次试礼服,那个菲律宾女仆就过来叫他,说有一个先生想见他,就在客厅里等他呢。
刘大方一下去,看见一个瘦瘦的五十多岁的人,就认出了,他是名古斋的那个鉴定先生,他的那张<听鹤图>就是他给鉴定的,当下就热情地打招呼,客气地问他来此有何事,心里有点纳闷:“在这个日子,他不请自来,莫非是想敲一混一顿饭吃?”看此人老实透顶,不是那种澳门常见的油口蹭酒的市侩,就更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当下在心中警觉起来。那人说:“刘先生大喜,恭贺新禧,”脸上却一点也没有庆贺的意思,倒是哭丧着脸,好象是来给送殡来了。
刘大方心里有些更摸不透,说:“多谢了,要不要到外面坐坐?”这才想起了他姓滕,就又加了一句“滕先生?”那人忙道:“不不了,刘先生,大喜的日子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这事我要是不来搞明白,也确实放心不下。”刘大方问:“什么事?”滕先生说:“刘先生那张<听鹤图>,不知还在不在?”刘大方说:“在,滕先生,请问有何见教?”心下竟有些紧张,想:“他巴巴地赶来,难道就是为了那幅画?”滕先生的脸色顿时放松了一下,说:“可请刘先生拿出来一看?”他又解释说:“请刘先生不要见怪,那天我第一次看到它,因是石焘,海内罕见,不由大惊大喜,没有看得特别仔细。后来想到,有一处似乎可以再细细地甄别一下的。刘先生知道,目前澳门伪画如积,赝品充斥,花了大价钱,上当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刘大方顿时放心了,原来这个人是个古画痴,一见了石焘的东西命都不要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念念不忘,竟又想出了这么一个借口,还不是为了再欣赏一下古风仙气?又一想,给他看看也没什么,万一他说的是真情实况,那画果然有个瑕庇,还真得要他这样的人才能给鉴别出来呢。当下再不怀疑,说:“好吧,我就去拿来,给先生一观。”他站起身,那姓滕的也站了起来。刘大方说:“先生就在这里等着好了。”滕滕先生问:“那画放在何处?”刘大方说:“在阁楼上,我很快下来。”滕先生道:“既是如此,我就跟刘先生一起去好了,看完就放归原处,以免放在这里,今天人多眼杂的,怕有不便。”
刘大方一想,他说得也对,当下就前面引路,带着他一级级地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