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和之死,使朝霞妈认识到了一个问题;距王栋再没有任何的脸妥协好讲。她不立即采取行动,后果将是最可怕的。因此,她决定亲自去找省委,把王栋的问题向组织汇报。她此时感到是那么害怕,又是那么急切,一分钟她也不想等了。她要吴婶给她叫一辆出租车,连夜行动,去到省委桓书记家去。不管怎样,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办成。
在她的内心深处,尽管奇怪,却是合理地把这件事当成了她和王栋之间的一个斗争,一件带有感qíng_sè彩的事,一个对于四十年爱与恨的了断,一次对她与这个男人的关系的最高峰的发展的尽头。因此,她不想让任何人参与其事,尤其是,不能让她的女儿知晓。它太可怕,太肮脏,也太具有隐秘的性质,她宁可女儿永远把她的生身父母都当作美好的回忆,尽管她也知道,在发生了这一系列事件以后,那已经绝无可能。
怀着这种壮怀激烈的心情,朝霞妈执意要自己单个出去,只要吴婶的一臂之力。于是,把铃按下后,她就绝决地在床上等待。门开的时候,她还没想到会出那样的事情。
进来的不是吴婶.她不能相信,但那就是王栋。
在他们两个人的漫长婚姻中,已经形成了那样一种感应力,不用任何言语,甚至,也不用多余的表征,彼此就能最准确地了解对方,知道他们之间现在和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有过无数次的争吵和婚姻的危机,然而,每一次他们都能从对方的眼角眉梢,从那彼此最微妙的、说不上所以然的感觉里,明白还有一种余地,尽管有时那余地小到几乎没有的程度,却正是靠着它,两人之间的关系得以延续。
现在,这种可能性没有了。两人一碰面,在五米之内,什么也不用说,任何话没必要讲,便都一清二楚地看到了这一点。
王栋把他的白皙的、青筋暴起的手放在腹前,很响亮地作出了指关节的一响。在以往的岁月里,朝霞妈是多么讨厌他这个恶习啊。好像为了表示彼此的决裂,王栋特意作了又一响,朝霞妈看着他,也再不说出自己的态度了。
“你来干什么?”朝霞妈问,声音是冰做的子弹。
“你不是打铃吗,我正好听到了,就来了。”
事实是,知道今天晚上要出什么事,王栋把吴婶打发走了,让凌晨守在那间小屋里,听到朝霞妈的铃声,她就告诉了王栋。王栋先确认朝霞是在自己的房里,便溜进朝霞妈的房间。
“你想干什么啊?”王栋问。
“你……管不着……”
“可是,我想跟你谈一谈呢。”
朝霞妈静了片刻,道:“谈……什么?”
“自然是你想知道的。”
“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你给我滚。”
王栋却上前,一把将她抱下床来。朝霞妈大惊:“你想干……什么?”王栋把她放到了轮椅上,冷笑道:“你不是想出去散步吗?我推你出去。”不由分说,把她推着就朝外面走。不是去别的地方,而是推向凌晨的屋子。
由于朝霞妈的屋子同王朝霞是隔壁,王栋必须把她弄到另一端的凌晨的屋子,才好施行他的计划。看着自己落入王栋的掌握,朝霞妈一语不发,满目都是更坚决的表情。她知道,就出。她害怕吗?一点也不,因为她早就做好了类似的准备。
凌晨半躺在床上,穿着几乎是透明的睡衣,摆出最无礼的姿式。当朝霞妈进来时,她不仅没有站起的意思,相反,躺得更舒服、更无耻了。她的脸上施着淡妆,因而给人这个印象;她是准备享受生活的,谁想阻挠她,谁就是她的天然的敌人。对朝霞妈的欢迎,就是在她进到她的床前时,她把嘴上的“莫尔”香烟取下,朝她的婆母喷了一个大大的烟圈。
“说说看,你到底要干什么?”王栋坐在凌晨的身边,看着朝霞妈,声音尖尖地问。
朝霞妈鄙夷地看着他们,并不作答。凌晨呼地坐起,指着朝霞妈的鼻子,发出一声冷笑:“你恨我们害了你儿子?那是他自做自受,跟别人没关系。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能把他除掉,我们还真想动手哩。”王栋拍拍她的大腿,示意她把声音放低。对着朝霞妈,他用一种威胁的口吻说话:“人也死了,事也就没了,你还想怎么样?非把我们往绝路上?”
朝霞妈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从来没听说过他,也不知道他在说着什么样的这个地球上没有的语言。那表情在她的眼睛里是那么真实,王栋自己也感觉到了,顿时脸色铁青,把他说了一半的话戛然打住,不再说了。同样恶狠狠地盯着朝霞妈,他喘着粗气,眼里显出很少表露的凶光。
等了一会,确信朝霞妈不想说话,凌晨忽然变出一个笑脸来。走到朝霞妈的跟前,她用和气的、甘愿认幢的口气道:“找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我和老王要用这个房子了,请你和王朝霞都搬走。你么,去j西敬老院。王朝霞嘛,去省园林局办的那个公司,宿舍都给她找好了。”
朝霞妈沉静地坐着,保持着她不能不保持的姿式。这花里狐梢的女人,这幽暗的发出淡淡绿光的屋子,尤其是,她的四十年来一直作为丈夫的可怕男人的威胁,除了让她痛苦,便再也不能给她别的感觉了。因此,她更不想说任何话,哪怕一个字。
小怪物就在此时摸到了门口,听到有人在凌晨的内屋。以他特有的灵巧,他闪身进去,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