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金峡关如今为我军所掌,臣倘至军全,狄将军势必会内外护臣周全,不过是与北戬使议和罢了,又能有什么事儿?陛下且放臣去北境二、三个月,待寇祸稍止,臣便立即回京来。”
他语如锋刃:“绝无可能。”
她跪得端端正正,道:“陛下,臣想一辈子留在陛下身边,必得有所功绩才行。倘是此去北境能成大事,则往后朝中必没人再敢说臣的不是,将来亦有资历能入政事堂,不必再使陛下为难。”
他僵紧的脸色在听见一辈子三字时轻微一变,可却抿唇与语。
她温柔地望着他,想了想,又道:“臣尝与陛下言,但愿将来不会再有孩童丧父失母、孤苦无依,陛下可还记得?北面战火波及无辜之数何其多也,百姓若苦,陛下心中亦不会好过。倘是臣此番出使北境事成,必能使战事早些平止,陛下又何必执着于臣一人安危而不放臣走?”
他眸光渐变,她知道他心重百姓,因而便没再吭声,静待他的反应。
过了许久,他才微一闭眼,低声道:“孟廷辉,我是不是对你还不够好?”
她鼻尖一酸,强忍道:“是臣不知好歹。”
他倾身,一把将她拽起来抱进怀中,薄薄的嘴唇抵上她的额头,“既是这么想去,我便允你。”
这个怀抱是一如既往的温暖,暖到她连骨头深处都在打颤。
她亦紧紧抱住他,微微哽咽:“谢陛下。”
他抱着她起身,往内殿里走去,一路碰翻了好些东西都不管,横臂放她入榻,扯下御帐翻身箍她入怀,力道之大令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只觉骨头都似要被他揉碎,可却依然顺着他这力道紧紧地贴偎在他身前,恨不能就这样将自己嵌进他身子里去。
他忽然在她耳侧沙哑道:“孟廷辉,你还欠我一事。”
她想起来,他应是指当初生辰那晚之约,便微微笑道:“陛下如今想好要从臣这儿讨什么了?”
他轻一点头,大掌牢牢按住她的背,像是怕她会退会逃,低低的声音径直侵入她内心深处:“给我生个孩子。”
她浑身一震,呼吸窒住。
好似过了天长地久,她才反应过来对他说了什么,心头渐起又苦又涩的细潮,人被这苦潮水淹得体无完肤,终开口道:“好。待臣从北境回来,便还陛下此愿。”
他低头,轻轻啄吻她的嘴唇,哑声道:“你不可欺君。”
她眼角有泪滑出,然嘴角却扬起,含笑道:“臣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陛下半字。”
正文章一三四轻别离(中)
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又昏昏沉沉地醒过来。
外面已是大亮,轻薄纱帐挡不去顺缝肆泄的阳光,柔滑锦褥被映出淡淡的光晕,点滴绚烂。
身边没人。
她拥着薄被,心知他是去上朝未回,又毫不惊讶他没叫她起身上朝。
经过昨夜,今日早朝定是在议北境诸事,而她出使北境的事儿想必会被当廷除诏,至于旁的,她也无心去管了。
权当是称病一日罢,既然他如此疼她,她也就任性着心安理得地享他这圣恩一回。
又躺着小寐了一阵儿,浅浅梦到瓢泼大雨中她浑身湿淋淋地站在荒野上,一下子被冻得透骨,继而颤抖着转醒过来。
她撩开帐子下榻,跑去窗边伸手压上那被阳光晒得微烫的窗棱,许久才缓过一口气来。
他不在,宫人自然也不敢入内打扰她。
此处是他平日理政夜宿的地方,而他竟会如此放心地留她一人在这儿,全然不怕她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当的事儿来。
她索性也就随了自己的性子,放肆地在这空无一人的政殿中独自悠逛。
御案上的奏章放得整齐,朱墨紫毫,镇纸瓷洗纹丝不乱。
她随手翻看了几本,眼见那上面的朱批字迹草然有力,心底便是轻叹,又转身去望一旁的黑漆木几。
最靠里面的格子中,竟有厚厚一捋奏章单独放着,一本一本排得井然。
她有些好奇,不知这是何等要物,便大胆抽出一本来看。
才一翻开,她就怔了下,随即又抽出几本,看后眼底变得有些湿。
这些竟都是她这些年来上奏的折子。
大多是他未批复发还的,还有一些是关于她的敕谕草诏,全都被保存得如此齐整。
从她甫入翰林院直到如今身在二府,从他还是皇太子直到如今位在九尊,她与他在朝堂上的点点滴滴,历历映目。
她静坐下来,一本本地翻阅过去,偶尔能看见有些折子后他落了朱批,却不知为何没发回到她手中,而那些朱批中又透着他难得一见的私情。
有喜有怒,有称赏有责斥,然而却终究都没让她知道。
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又怕沾湿奏章,便忙将那些折子按原样一一收好,然后抹了抹眼睛,走回内殿去。
内殿中物什整洁有序,他的衣袍衮冕都被人收放在一处,一眼看去全是冷清暗色,黑灰青褐,绫锦缎罗,雍容华贵却毫不张扬。
她伸手一一触摸,又将脸埋入这些衣物中,轻嗅那带了他身上独特气味的衣香。
另一边搁着他的御弓长剑,鎏金耀眼,冷光刺目,厚重的衣甲含威带戾地堆在一旁,箭箙有些已经磨得褪了色,却仍被擦拭得锃锃发亮。
她握住那弓渊,脑中想起那一次在马背上他亲自教她骑射的场景,那一句“我的女人”至尽犹在耳侧,清晰得令